童佳说的家就是她爸爸留下的房子,她十岁前一直居住的地方。
那套房子在榕城西区的中心地段,上世纪八十年代末造的高层。童佳家住十二层,是个两室户,面积不大只有七十平米而已,和她后来随同妈妈一起住进的上海小洋房不能比。
可这地方对她来说更像家。
只不过这个家自从她爸爸去世后她就回来的少了,怕睹物思情。后来,从她被单方面分手到自己成为了pro view的一员回来的次数就更少了。这个地方几乎成了她埋藏回忆的一个秘密基地,也成为了她最后的一个避风港湾。
最近一次来这里还是三年前。她拍的《仰望星空》在国际上获得大奖,回国的时候她特地来了趟榕城回了次家。她把奖杯放在了书房的收藏柜里,和她父亲曾经获得的各类摄影大奖摆在了一起。
后来,她忙于工作,奔波于世界各地,再加上有意想要忘记那个人,便再没回来过。
钥匙在锁孔里顺时转了三圈,打开门的瞬间扑面而来的是一阵长期无人居住的灰尘味。
童佳的手在面前扇了扇,进门开了灯换了鞋,立刻走去窗边开窗通风。
周边又盖了不少高楼,城市一直在不断地发展,窗外的景色和她记忆里的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她瞭望四周,却在一片钢筋水泥的森林中一眼看到了太古坊的那块广告牌。这一次她离得更近看得更清晰了,上面闪着的那句广告语一目了然——
爱上榕城的夜,在太古坊。
之前让人为之澎湃的一句宣传语,此刻在她这儿却有些刺眼。
她有一瞬的愣怔,眼睛盯着那块牌子看了好一会儿。广告牌的灯光闪了又闪,她盯得久了,眼睛里竟然起了层白雾,视线慢慢模糊……
咔嚓咔嚓的火车声在耳边不停地轰鸣,“唔”的一声长啸,把人拉回到了过去。
火车开了二十一小时,最终抵达了长春。
月台人多,全挤着往地道走。车上剩下的人也大都在整行李,刘蓓蓓使劲拍着中铺睡着的人,嘴里叫唤:“童佳,醒醒,到站了。”
童佳上下眼睑合着,皱紧眉头,好一会儿才开了一条眼缝。
刘蓓蓓无语,去掀她身上的盖被。
“你都睡了十九个小时了,还没睡醒呢?”
童佳揉了揉眼,撑着起身。
“我大概是晕火车了,一沾着这床铺就醒不来。”
她边说边用手指顺了顺头发。
“只听过有人晕飞机,晕大巴,还没听说过有人晕火车的,你这大小姐就是和我们凡夫俗子不一样。”
刘蓓蓓一边调侃,一边把童佳的鞋从床底下弄出来,“赶紧起来啊,人都要走光了。”
童佳看了眼窗外,“他们人呢?”
“沈怡和王海洋早就下车了,说要先找到来接我们的人。董辉在忙着搬行李。”
“找个人需要他们两个一起去?”
“呵,你这是睡了一觉世界大变,这两人好上了。”
“啊?”童佳吃惊,她从中铺一下跳到下铺,问:“什么时候的事?”
刘蓓蓓拿眼睨她,“火车才开到衢州,这两人就黏在一起了,你是睡死过去了没见到,这两人昨晚上粘的和糖饼似的,扯都扯不开。”
童佳穿完鞋子站起来蹬了几下,“他们俩不是互相看不上眼吗,怎么就在一起了?”
“谁知道啊?荷尔蒙紊乱呗。”刘蓓蓓随口一说,“哎,童佳你蹬什么蹬呢?”
“你看看我这裤子服帖了没?感觉里头穿多了,外裤绷着不好看。”
“你穿多少啊?”
“两条秋裤加一条毛裤,再来就是外裤了。”
“……”
“我妈怕我冷,说东北这里容易冻出关节炎。”
“……”
刘蓓蓓都不知道怎么回话,想了半天才说:“幸好你长得好看,穿两条秋裤也是仙女。”
她话才落,外头董辉的声音就传了进来:“你们俩还在磨蹭什么?是不是直接坐下一趟回去了?”
董辉是他们班的班长,高考考了两次,年纪比他们都大,他性格有些闷还喜欢肃着脸,平时几个人私底下都叫他老古董。不过这人务实,还会照顾人,所以在班级里人缘都不错。这一次拍毕业作品,董辉自告奋勇加入了他们这组,和他们一起来了长春。
他一扯嗓子,刘蓓蓓立刻拉着童佳往外走。
童佳拎起自己随身的小包往脖子上一挂,跟着刘蓓蓓一起下了火车。
一下车一股刺骨的冷意就瞬间围了过来。
这才三月,东北大部分地区还冻着,南方过来的人的确一下子不能适应,刘蓓蓓甚至缩起脖子在原地跳了起来。
童佳这会儿腰板硬了,走过去不忘调侃:“你看,你刚才还笑话我,幸好我穿得多,要不你也去加一条?”
刘蓓蓓死活不肯,两个人在月台上嘻闹了一阵。
远远的沈怡对着这边叫了声“童佳。”
童佳回过头,看他们几个都站在月台的中段,拉着刘蓓蓓赶紧往那里走。
沈怡和王海洋的手五指相扣,冻得发红了都没舍得分开。
童佳对着他们会意一笑。
沈怡脸红,想抽没抽出来。
倒是王海洋挺镇定的,对着大家介绍:“这位是负责我们在这里拍摄的韩冰,韩老师。”
他又对着身后站着的男人介绍道:“韩老师,这几位是我们一起的同学。”
那位叫韩冰的赶紧上来,一个劲招呼:“不敢当不敢当,叫我小韩或者冰哥都行,别叫老师,一会儿把我叫老了。”
大伙儿都哈哈一笑。
他说:“一会儿先带你们去社里,回头再给你们来场欢迎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