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2 / 2)

明朝女人 简梨 3465 字 12天前

这时吴三桂才问道:“舅舅,公主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我还乔装了。”

“不必担忧,你也算因祸得福。身份过了明路,公主未因你父的身份怪罪你,日后也不会拿为难,这事儿就算翻篇了。”祖大寿调整一个舒适的位置,头靠在马车厢上,叹道:“刚刚稚文兄(钱龙锡)暗示我,公主发难乃是为了让陛下施恩,一个唱白脸一个□□脸而已。”

“若只有陛下,咱们甥舅倒不必担心,只这公主十分难缠。胸中丘壑不输男儿,一手琵琶尽展金戈之声,连我都差点儿被带进去了。”

祖大寿一叹,“谁说不是呢。若非高过众多男人,怎能掌权,怎能在京城老狐狸堆中周旋,有如今的声势地位?至于怎么知道你的身份,锦衣卫、东厂赫赫百年,与国同长,有什么是他们查不到的呢?日后你在京中低调再低调,等我们回辽东再说。”

吴三桂却没有这么乐观,“咱们还回得去吗?我听闻公主对您和彦公(洪承畴)另眼相看,有对调你们的意思。”

祖大寿猛得睁开眼睛,精光四射,紧张问道:“听闻?你听谁说的!”

“我给杜勋外宅搬了三箱金子去,好不容易打听出来的。”

“糊涂,在京中怎么能做这么打眼的事情。我不是交代你安分待在府里吗?侯旨的时候,怎么能结交宦官,如今皇城忌讳这个!安知你听说的不是人家特意说给你听的!”祖大寿谨慎万分。

“舅舅放心,我夜里去的,并无旁人看见。咱们和杜勋打交道也有段日子了,他不是不讲信用的人。收了银子一定给办事儿,嘴里内容也靠谱,绝不会错的。”

“哼!说不定是宫里故意透出来的消息呢!咱们和杜勋勉强算同僚,金殿上高坐的却是他的主子!他难道还偏向你?!再说一遍,京里遍布锦衣卫和东厂的眼线,不可轻举妄动!”

“我知道的,再不鲁莽,一切听舅舅的。”吴三桂抱拳。

祖大寿听他说的真切,颔首同意,表示不追究了。只是祖大寿难免感叹,若他和洪承畴对调是真的,那他们能摒弃前嫌,精诚合作吗?还不如和钱龙锡对到呢,至少钱龙锡今天表达了善意。祖大寿一时担心自己去了蜀中或者福建不适应,一遍担心吴三桂担不起得起留守后方的重任。

祖大寿等人在揣测宫里人的心思,皇帝和柳娘也坐在乾清宫喝茶醒酒。

“祖大寿也太大胆,居然不曾禀朝廷就私自任用犯官之子,还做到这样高位。若不是大姐姐发现了,咱们还蒙在鼓里呢!”皇帝拍桌子道。

“吴襄的事情过了就过,已经罚过他,当时没有株连子女,吴三桂自然可以接着当官。我担心的是祖大寿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安排了,前锋营副将、锦州城副总兵,这样的高位是要上报朝廷复核的啊!他们是怎么蒙混过关的?”柳娘支着脑袋想了想,道:“我记得请封的圣旨上说的是吴长伯!”

高启潜已经犒赏亲军回来,翻出当时的奏折道:“确实是吴长伯。”

柳娘怒极反笑,“这就是辽东将门望族,党羽遍布军中,一个小手段就蒙骗了我们这么久!祖家、吴家,他们在军中的势力强悍到什么地步?”

“大姐姐不必忧心,咱们不是想好了对调祖大寿和洪承畴吗?这两人先前有隙,绝不会精诚合作,日后自然有分而治之的机会。”

“只能这样的想了。”柳娘轻叹,突然响起一个问题来,“和吏部、礼部的说一说,日后请封官员,把三代都列上,特别是封疆大吏的折子,别一个小手段就糊弄了朝廷。英宗之时,徐珵因提议南迁,见弃于代宗,不过改名为徐有贞,便摇身一变,勾结石亨、曹吉祥,成了内阁首辅。这等玩弄心机权术的小人,又有什么好下场!”

“大姐姐说的是,吏部和礼部最好定下成例,日后曾用名也要写上,免得他们变着花样欺君。”皇帝拍板定下,让高启潜明日记得提醒他与李标、温体仁说。

第128章 公主命

“闹了一夜, 大姐姐也累了, 先回去歇着吧。”皇帝看柳娘不停揉太阳穴, 脸上全是倦容, 赶紧请她回去歇息。只是最后还半遮半掩的问道:“下回大姐姐要发难可得先和我说一声, 今日我都懵了。高公公也是, 怎么不事先告诉朕呢。”

“老奴惶恐……”

“关老高什么事儿,我也是突发奇想。看着吴三桂觉得眼熟,宴到一半才想起来。崇祯五年, 我见过吴三桂。当时父皇主持武举, 吴三桂才二十岁就得了武举人功名, 年纪轻轻, 才华横溢。更可贵的是当时他已经在吴襄军中任了游击, 有实战经验。父皇问举子们话的时候, 就数吴三桂说话最有见地,进退得仪。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居然还没长变,一脸的络腮胡子都没挡住那张脸。”柳娘打着哈欠道, “行了, 我先回去,弟弟不必送。”

柳娘随意福了福,让沉水扶着走了, 脸上红晕一片,满是醉态、倦容,显然累晕了。

皇帝却恭敬拱手, 目送她远走。皇帝心中既高兴又忐忑,高兴的是柳娘的消息并不是来自锦衣卫或者东厂,高启潜和定光虽是她一手提拔的,可自己这些年也用力拉拢,并不会背叛自己,独尊柳娘。忐忑的是他的大姐姐,实在太高明了。皇帝越来越生不出与之对抗的信心。崇祯五年,那时她实岁才五岁吧。偶尔见过一个举子,十几年过去了,依然还认得出来,这是怎样的博闻强识?

皇帝叹了一声,不管高启潜的请罪,温言遣他们下去了。

几位镇边大将在京中述职,以皇帝的名义举行了好几场演武,向朝廷百官展示成果,向天下展示武力。中间扯皮讲价两个月,最终还是祖大寿调任福建,重建海军。洪承畴调任辽东经略,主管对后金用兵事宜。

钱龙锡调入京中,浙江布政使另遣人担任,这次布政使的民政权和军政权则分属两人。

洪承畴和祖大寿离京的时候,柳娘代表皇帝轻车简从相送,道:“明年改元,朝鲜等属国将来观礼。陛下和本宫都盼着两位带来好礼,望勉之。”

二人抱拳应下,“依依不舍”的离开,开启了又一段新的征程。柳娘和内阁争执良久,终于保住了两位战将的兵权,没有太过明显的过河拆桥。现在国家根基仍旧不稳,全国各地需要战将驻守,不能自毁长城啊,柳娘感叹。

等武将们走了,京城就陷入一片平静中。照常上衙下衙,照常上朝退朝,日子过得波澜不惊。皇帝当了多年的有实无名,和朝臣配合默契,没有需要柳娘的地方。柳娘想了想,干脆又搬出皇宫,住进京郊别院。

等到冬天,宫中却接连有好消息传来,周妃、温妃和王选侍接连有孕。皇帝守孝以日代月,皇帝又年长无嗣,朝臣们盼王朝下一代已经盼疯了,现在一连三位妃妾有孕,后宫前朝皆欢喜。宫中周太后已经做主,晋了周飞为贤妃、温妃为德妃,王选侍为康嫔,只盼他们平安产下皇子。

柳娘听到这个消息却是一叹,“孙妙云日子难过了。”

如今孙妙云还在家中为祖父守孝,她的丈夫却即将儿孙满堂,曾经的准太子妃,如今依旧是臣女。孙家兄弟众多,可失去了孙承宗的庇护,长子才敢平庸,爵位降两级,只袭了伯爵,众多兄弟都是中下层官员,根本说不上话儿。

翻年,皇帝改元,新的时代正式来临。孙妙云出孝后,孙家请托礼部官员说上奏,请求及时完成大婚。上面批复下来却是暂缓,理由是今年年初有属国要来参拜,仪典众多,不可马虎。

孙家人愁云惨淡,皇帝这是要反悔的节奏啊。

这事儿皇帝办得不地道,可与柳娘并无多大关系,柳娘与孙家也无多少利益联系,无缘无故,不会为他们说话。

这日休沐,柳娘的别庄迎来了两位稀客,第一位是首辅李标。

李标不是第一次来京郊别院见柳娘了,上次来的时候,皇帝带着百官、全幅仪仗,给足了柳娘面子。柳娘的地位从那次之后稳固,并逐步提高。

李标老得胡子一大把,柳娘都不忍心看他行礼折腾,直接免礼赐坐。李标身体也许出了点儿问题,但神志清明,眼神坚定,没有半点儿老严人的浑浊。

“公主殿下,俗语有云成家立业,陛下尚未大婚,世人说起来,也觉不可托付。殿下乃是长姐,还请殿下规劝陛下,早日迎娶皇后。”

“哦?你倒想让陛下娶孙家女儿。”按理说李标一介文臣肯定更希望己方阵营的人当一国之母。两人都是聪明人,说话没必要云山雾里的装神秘,双方都极为坦诚。

“文武并立,方可立国。定阳公一代英雄,他的孙女做国母,可堪大任。臣是陛下之臣,自然盼着陛下成就不世基业。如今陛下一叶障目走入歧途,正该我等老臣出言规劝。憾甚,臣已老迈,即将致仕。臣若去了,温大人不是直言敢谏的性子。老臣真是老了,也劝不动陛下了,只能拜请公主出面,规劝陛下万勿行差踏错啊。”

李标之语,内涵万千,柳娘亦为之震动。没想到当初兵临臣下、江山烽火飘摇之时,宁愿隐藏实力保全家族的人,如今也会舍小利,重家国。

他们这些老江湖都知道皇帝当初为什么娶孙氏,现在又为什么犹豫,更知道这样的害处。一旦皇帝反悔,伤害得不仅仅是信誉那么简单,文臣武将都会对皇帝人品产生怀疑。用得着朝前,用不着朝后,一个女眷而已。以往民女都能走皇后,怎么今日国公之孙、重臣之女还配不上后位吗?

不用细细分说什么,柳娘和李标都明白此事该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