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人淡泊,处事公正,即便面对母族的亲人也从不徇私,却唯独偏袒唐琛这个亲孙子。
她老人家最常挂在嘴边的话,便是“哀家这个孙儿样样都好,可命运偏偏不肯善待他,非要让他走上一条满布荆棘的道路。”
既然这样,她愿用自己所剩不多的时日吃斋念佛,但求广积功德,并让福泽回报在他的身上。
而唐琛平时虽冷淡,却并不冷血。相反的,他恰恰是那种越处越暖的性子。旁人待他有一分好,都铭记着,更别说得到亲祖母如此的疼爱。
因此,素日里不论朝政再忙,唐琛也坚持每天的晨昏定省,未曾中断。
蒋琬琰顾念这份情谊,也乐意尽一尽作为孙媳的孝心。于是,她隔日便提前半个时辰起床,打算到皇祖母跟前侍膳。
不曾想,太皇太后这段时日是越发难眠了。天还未亮,她已经慢条斯理地用毕早膳。蒋琬琰只得静悄悄地退到一旁,等她发话。
“瞧把你拘束的。”太皇太后含着笑,朝她招了招手:“走近些给哀家看看。”
蒋琬琰依言上前,便见太皇太后那双深深凹陷的眼眸,正慈蔼地闪着光。仿佛自己是她久未见面的孙女般,忍不住亲昵。“好孩子,比起哀家上回见你,似乎又更水灵了。”
蒋琬琰低头莞尔道:“皇祖母谬赞。”
太皇太后见着孙媳妇儿乖巧听话的模样,心生欢喜,不禁乐得呵呵笑道:“正好哀家准备了份礼物,你瞧瞧合不合心意。”
话落,立即有宫女呈上一套以冰种红翡制成的头面。其色调艳丽,红似鸡冠,且玉质细腻通透,是世间罕见的极品。
“这副首饰,是哀家当年封后时所戴的旧物。前阵子特意请工匠重新打磨过,看起来倒与崭新的无异。”
太皇太后话说得平淡,但蒋琬琰却相当清楚这套头面,背后所蕴含的价值有多贵重。
它的第一个主人,是业朝的开国皇后隋氏,接着由高祖的苗皇后、世祖吕皇后等代代流传下来,象征至高的凤权。
然而,太皇太后非但没有依照辈份交给钱氏,反倒直接传于蒋琬琰的手中,已足可见对她这个孙媳的爱重。
蒋琬琰忙不迭起身,用双手接过那副价值连城的珍宝,口中轻声道:“多谢皇祖母厚爱。”
“好孩子,这是你应得的。”她和善地笑眯了眼睛。
“前些天哀家才和皇帝说起,距离你封后也将满周年了,合该送些贺礼。结果他倒好,一转头就把这件事给抛诸脑后。”太皇太后嘴上嗔怪,可眉眼间尽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蒋琬琰见她老人家高兴,也跟着陪笑两声。
“哀家几次三番地告诉他,姑娘家没有不喜欢惊喜的,可他偏生不解风情。”
太皇太后仍旧嗔着,嘴角却又咧开了些:“最后哀家想着,总不能这么亏待了自个儿的孙媳,只好急匆匆地备下这份礼。”
蒋琬琰虽然明白,太皇太后满怀的怜惜,都是源于对唐琛的爱屋及乌,心底却依然感动。
想着想着,她突然叹了一口气。
太皇太后耳闻后,不由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倒是叹起气来?”
蒋琬琰也不讳言,张口就直说道:“儿臣只遗憾没能早点儿让皇祖母抱上曾孙。”
太皇太后自己也是女人,从来不认为传宗接代的重担,应该全部落在女子肩上。当即便出言宽慰道:“你们都还年轻,孩子慢慢来总会有的。”
她顿上一顿,“况且,皇帝对此事的态度也不着急,你无须给自己过大的压力。 ”
蒋琬琰吞吐好半晌,终于腆着脸道:“陛下是不急,可臣妾却想着越快越好……”
太皇太后听罢一怔,显然没想到她会作出这样的回答。但片刻的愣神后,笑容反而愈盛起来。“瞅着你们这些小辈感情融洽,哀家也可稍微安心了。”
太皇太后多年媳妇熬成婆,到底是经验丰富,谈起生育之事道理一套一套的,毫不藏私。
其中包括养卵滋补的方子,行房的最佳时间,甚至连该用什么姿势,这种不靠谱民间的偏方,都拿出来细细说了一遍。
蒋琬琰轻轻点头称是,俏脸上的红晕一直没有消褪。
太皇太后难得絮叨了半个时辰,喉咙难免不适,渐粗的声音也显出些许疲态。
蒋琬琰见状,慌忙伺候她用了碗清肺润喉茶。随后,又亲眼看着太皇太后重新歇下,才起身跪安。
她万万想不到的是,自己刚一走,本来声称要睡个回笼觉养气的太皇太后,立马恢复了精神旺盛的样子。甚至还能中气十足地,冲着躲在屏风后方偷听的人吼道:“听够了吧?”
话音刚落,便见那张黄杨木雕屏风略有动摇,紧跟着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慢慢绕了出来。
“让皇祖母见笑了。”唐琛低垂着头,却没有丝毫愧意。
太皇太后无奈地摇摇头,“你啊你啊。”
若是换作平常,她定然不会允许自己寄予厚望的孙子,做出这等有违正人君子的举动。但是人家小夫妻之间,偶有一点不光明磊落的地方,倒也能勉强算个情趣。
思及此,她忽然敛起笑容,仔细地打量起面前越发英华外露的男人。如今的唐琛事业有成,娇妻在怀,哪里还有当年的半点儿颓败与怅然?
太皇太后不禁又在心底念了句“阿弥陀佛”。
其实,命运对众生都是公平的,当它对你无比残酷的同时,也将最大的温柔留给了你。
所以,它将诸多的苦难降临到唐琛身上,再把最美好的爱情带到他的生命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陛下,偷听娇妻的墙角。
明天的陛下,蹲在墙角求娇妻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