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在肩下三寸的手臂上,血虽流了不少,却不在要害之处,细细将养着便无事。
范彭看似心如止水,冷静沉着,其实很想死。
之前撞见一次王爷的风流事,好不容易躲过一劫,这回怎么又撞上不该看的。
他行医数十年来,经验丰富,就没碰见过这种情况:伤者本人分明还受得住,没怎么嚎,伤者丈夫哭的跟那什么一样。
纵然长公主玉体金贵,身上有个伤口是天大的事情,心疼自是应当。
但堂堂一个王爷,难道不要脸面吗,怎么就能哭成这样。
范彭回去的路上,又在思考,今夜目睹境宁王失态的模样,真的不会被灭口吗?
做大夫难。
做皇亲贵胄们的大夫,难上加难。
那女人下手不留情,翊安的确很疼。
但上过药后,伤口冰冰凉凉地,很快疼痛便缓和下来。
接着她受不了了,某个醉酒的男人,还在床边蹲着,捂脸嘤嘤嘤地哭。
翊安是被他抱回来的,他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除了脸红,看上去与常人无异。
本以为他被吓过后,酒也该醒了。
谁曾想,这后劲太大。
知道的晓得他在耍酒疯,不知道的还当他脑子有病。
“喂,”翊安好笑地踢踢他:“我还没死呢,你别哭。”
方才御医范彭过来,信誓旦旦地安慰翊安,用这药膏一定不会留疤。
谁知齐棪不仅不高兴,还吼了人家一句:“留不留疤有什么要紧?谁关心这个。你想办法让她别疼了!你看她,小脸苍白。”
说完就开始哭。
翊安看得出来,那一瞬间,范彭甚至想先替齐棪把脉,看看他是不是哪里不正常。
齐棪被翊安地话气到,睁开通红的眼睛,含着哭腔训她:“你瞎说什么?”
翊安笑,弯腰哄道:“好,不说不说。男子汉大丈夫,你这是做什么?还掉金豆子呢。”
“我心疼死了,我就要哭。”齐棪理直气壮。
“哎——”翊安无奈地叹口气,掏出帕子将他脸略略一擦,“齐大人,醒醒吧,你明早起来可怎么活啊。”
齐棪乖巧地任她擦,不忘辩驳:“我根本没醉,清醒着呢。”
“……”好的,醉鬼说没醉就没醉,不跟他争。“那你能别哭了吗?好丑。”
“这好商量。”
翊安替他理了理散落下来的凌乱头发,揶揄道:“这么在意我啊?”
虽然被他哭的满心无奈,但通身比坐在火炉边都暖。
居然会有个男人,因为她受一点点小伤,当着外人的面痛哭流涕。
便是父皇,从前也不曾这般宠她。
“我当然在意你,我没了你,肯定活不下去。你知不知道,我刚才有多害怕?”
本来在船舱内看着,一切都好好的。看见阮间那厮挨打,真是大快人心。
花燃还说,阮间没带半个护卫出来,他那点功夫,都不够挽骊露一手的。
谁知,翊安身后那女人竟下此狠手。
要不是挽骊动作快,后果不堪设想,她若出事,他也跳河算了。
齐棪声音含着哭腔,翊安听得想笑。
不知怎么,嘴还没弯起来,突也有了哭意。
齐棪喝醉后,一张嘴还这么会骗人。
什么叫没她就活不下去,哪个男子会为女子殉情呢,骗子。
翊安把他从床边拉起来,紧紧抱住他,拍着他的背道:“我没事的,别难过了。”
“怪我,就不该让你过去。”
翊安安慰他:“是我自己故意去找茬的,这次能抓住阮间的把柄,比什么都高兴。而且,我还替你报仇雪恨了。刺杀你的人,肯定是他派来的,这点小伤不算什么,过两天就好了。”
“殿下,你对我真好。”他感动地轻声道,“可是……”
“没有可是,”翊安将下巴放在他的肩上,柔声说:“我想为你做一点事情,你是我的,谁也不能动你分毫。”
“真的吗?”听声音,终于有一点高兴起来。
“当然,因为我喜欢你啊。”翊安坐直,看着他的眼睛,莞尔道:“我很久之前就喜欢你。但那时候你太讨厌,我只能把喜欢都藏起来。现在,你重新把它们翻找出来。”
齐棪的心绪慢慢平复,安静很久,在翊安深情缱绻的目光里,捧着她的脸便想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