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高廉冷笑一声道:“谭老兄你误会在下了,在下不入仕新朝,不过是近读书人的一点节义罢了,前朝已失德,这天下大势我还是能看清一二的。况且那些人是复兴前朝宗庙么?那不过是一些人不甘现状,于是想兴风作浪而已。哈哈,他们拜的那个皇帝,都是个喀尔喀人,这复兴的是哪家的宗庙?”
陆越铭也忍不住追问:“那人不是孛儿只斤家的么?叫孛尔只斤苏鲁锭。”苏鲁锭是蒙古军队的一种三叉枪,搜到的那叉型腰牌便是。长久以来一直是蒙古军队的象征。
高廉抬头道:“你看那是正经的蒙古人名字么?前朝宗谱我可是清楚,那人我也见过,从他的说话,我已经猜到他到底是哪里的人了。”
沈小姐笑道:“还好在下碰巧遇到高先生,先生只是受惊了一下。这外出云游实在是不怎么安全。”
高廉的脸刷一下就红了,低头沉默了一会儿,道:“惭愧,惭愧,沈小姐救命之恩,在下唯有尽力报答。”
沈小姐道:“先生一身济世之才,可惜时也运也,我这小买卖,整天就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先生的大才自然是不在话下,不过就当玩着解闷,也挺好的,是不是。”
高廉忙施礼道:“不敢不敢,在下唯有尽我这些薄才,全力报答小姐才是。”陆越铭看了这一幕,心里忍不住偷笑一声,曾经自己就处在这高先生的位置上,现在,又多了一位。
接下来这两人就开始说一些客套话了,陆越铭打量着地上几个早乙儿堂人的尸体,说道:“既然已经得罪了,咱还是仔细研究一下他们吧。”说罢就去挨个搜身,这些人的武器还有服饰已经都是汉人的了,只是搜出了一些蒙文的文件,还有一个酒碗。
陆越铭对于那酒碗是异常的感兴趣,因为那是蒙古的特色,用人头盖骨,刷上漆封,再安上做工精美的底座制成。看那底座的形制,说明这是一个西域色目人的头骨。他对于这种杂七杂八的小知识比较感兴趣,所以能知道这个。不过既然不是同族的人,那就不用对着他感怀同胞的悲惨,而是可以……作为收藏了。
沈小姐看出他的心思,对他道:“你喜欢就收着吧,要是你不怕晚上作恶梦。”
陆越铭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我没事,那我就收着吧。”他这次实在忍不住不客气了,他喜欢收藏这种邪性的东西,以后心情郁闷的时候,用用这个碗,兴许能缓解一下。
就这样又过了一会儿,几人各自骑上马,没有马的,早乙儿堂也留下几匹,这一路上无话,走到李家村时,只见村中一群人都围在当中,一个穿着邋遢的道士在中间念念有词,他身边,赫然躺着一具烧焦的尸体,看身材是个小孩,被这么一烧,显的格外的瘦小,这人蜷曲着,嘴还是能看出,张的非常大,而双手则是抱在眼睛前。陆越铭曾听严师父说过,这烧死的人,都是这个姿势,而且奇怪的是,这是非常精妙的拳法架势。
仔细一问才知道,那尸体就是那天扮鬼的流浪孩子。他平时的恶作剧就让乡里狠得咬牙切齿,前两天居然把自己因为好玩,挖的那座荒坟里面的死人脑袋给扔到乡里的井中,这下众人忍无可忍,也怀疑这孩子是否是中邪之类的,于是找了个道士,那道士说了一番什么是水鬼投胎之类的话,最后就说让把这孩子烧死,于是众人立刻照办了。
谭学礼终究是不忍,叹道:“这样子官府应该不会管,整个乡里都是宗族抱团的,法不则众。”
高廉看着旁边沉思的陆越铭,问道:“陆兄弟,你可从中领悟了什么道理没有?”
陆越铭沉道:“杀人难,杀众人皆曰可杀之人易。”
高廉点头道:“很对,不过有些片面,这孩子平时出去作乱,那是仗着背后宗族的力。而如今杀他的,也正是那种力。众人只是力的一种,而且这种力是可以掌控的。”
就这么草草围观一下,几人就继续动身,一天后回到了海津镇。几人是晌午回去的,结果一回去,就有人跑过来对沈小姐道:“二小姐不好了,子桓吃官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