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晏只看了一眼,便抬步走进了屋内。
果然,顾三夫人正坐在主位等他,而赵文漪正坐在一边委屈的啜泣。
“你还知道回来!”
顾三夫人从桌上拿起一个茶杯便砸在了顾承晏脚下,“跪下!”
顾承晏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仰头看着顾三夫人,“母亲,不知我犯了什么错?”
顾三夫人冷笑一声,“怎么,勾搭上了姜府的小贱人,翅膀就硬了?竟是还敢顶嘴了?”
顾承晏墨眉皱起,深色的眸中卷起了恼意。
“她不是!”
“呦,这就知道护着了啊!”顾三夫人阴测测的看着顾承晏,语气冰冷,“我告诉你,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人家可是尚书府的小姐,你呢?你不过就是一个六品小官的庶子,就你这样的货色给人家提鞋都不够!
我警告你,给我收收你的心,你若是还想好好待在顾府,就对漪儿好一点,否则我与你没完!”
顾承晏突然觉得很烦,顾三夫人的叱骂声,赵文漪不休的啜泣声,仿若扰人清梦的蚊蝇不停的嗡嗡乱叫,让人几乎无法忍受。
大妹妹温柔聪慧,三妹妹天真烂漫,还有那个女孩,总是弯着眉眼,笑若银铃。
女子就应该是美好的,可母亲她们为什么就是这般呢?
在这之前,他觉得一切都可以将就,只要他能与在意的家人好好生活,什么事他都可以忍受。
可现在,他不想了。
“母亲,您不必说了,我意已决,我是不会娶赵小姐的。”
赵文漪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没想到顾承晏在姑母面前竟是还敢这般说。
顾三夫人也怔了一下,这还是那个任由她搓圆揉扁的顾承晏了吗?
“你……”
顾三夫人正要说什么,春桃突然跑了进来,急匆匆的道:“夫人,不好了,四公子肚子疼的直哭,您快去看看吧!”
顾三夫人脸色一变,“唰”的站起身来,再也顾不得顾承晏,迈着大步离开。
屋内只剩下顾承晏和赵文漪两人,场面一度尴尬。
赵文漪也止住了哭声,狠狠的瞪着顾承晏。
“不识好歹的东西!”赵文漪摔了一句话,愤恨离开。
顾承晏却只觉神清气爽,原来,拒绝别人的感觉这么好。
事情传到顾锦璃耳中,顾锦璃弯弯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来。
二哥总算知道拒绝了。
如意眯着眼睛笑着道:“二公子今日可霸道了呢,那模样比往日瞧着还要英俊。
还有四公子,没想到演技那么好,一下子就把三夫人骗走了!”
顾锦璃抿了抿唇,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向如意,“悦儿说喜欢我二哥的时候,我二哥可说了什么?”
如意仔细回想,摇了摇头,“二公子什么都没说,也没什么表情。”
顾锦璃轻轻叹了一声,二哥这情商还不如温凉呢。
她真担心,待四弟长大娶亲,二哥还单身一人……
……
顾承晏与赵文漪的婚事在顾府中闹开了,顾三夫人强势,顾承晏坚决,两人一时僵持。
顾三老爷见儿子这般坚持,不由想到了自己当初被母亲逼着娶赵氏的场景,当即毫无犹疑的站在了顾承晏一方,与顾三夫人吵得是天翻地覆。
一时间顾府闹得不得安生。
李邺听了,心中尤为不屑。
既然做了那等下流之事,自然要对人家姑娘负责。
真没想到顾承晏竟是这般没有担当的男子。
府中一时乱了起来,众说纷纭,反观锦华院却是格外平静,似乎与世隔绝。
这日,顾锦璃收到了沈妩的一封信。
她看了一眼,轻轻笑了起来。
没想到沈染的动作竟这般快,她本以为还要再等些时日呢!
顾锦璃将信折好之后,丢进了火盆中,橘色的火焰跳跃着将信笺吞噬。
望着跳动的火焰,顾锦璃弯起嘴角。
如此也好,府里也该清净点了。
顾府正是焦头烂额之际,自是没有心情理会外面之事。
可最近京都大街小巷却是传遍了一则消息。
承恩侯府沈世子的腿伤竟被治好了!
而且此消息是承恩侯府中人亲自道出的,真真切切,不添一丝虚假。
人们在为温润如玉的沈世子感到高兴的同时,更好奇究竟是哪一位神医医术如此高超。
承恩侯府也没有隐瞒,大大方方的道出了那位神医的名字“纪逢!”
众人都觉得耳生,似乎没听说过大梁哪位有名的神医叫这个名字。
有人记性好,一拍大腿道:“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万安堂有一位大夫就叫纪逢!”
有人忙摆手道:“不可能,我总在万安堂抓药,我怎么没听说过万安堂有一位纪大夫?”
“那是因为这位纪大夫早就被万安堂赶了出去啊!”
众人心中疑惑,医馆药铺都是重金求名医,哪有往外赶人的道理。
这人忙将知道的消息一一道来。
众人听了之后,沉默了一瞬,总觉得事情有古怪。
“这位纪大夫若是医术如此高明,又怎么会偷盗他人的药方?”
那人听了,啧啧摇头,“我倒觉得,奇怪的是那位张大夫!
张大夫能研究出退热之药,想来医术应在纪大夫之上。
可张大夫对沈世子的腿伤毫无办法,最后反是纪大夫治好了沈世子的腿,这怎么说的通呢!”
众人一想,纷纷点头附和。
以此同时,又一件大事在京都医馆药铺间掀起了波澜。
纪逢研究出了数种退热之药,分别针对不同的症状,且公开药方,任何人都可使用。
此举一出,众人在赞叹纪逢医德的同时,毫不留情的将万安堂嘲笑了一番。
万安堂识人不明,竟然赶走了医术高超且有仁爱之心的神医,反是留下了那个盗用他人药方的龌蹉之徒。
纪逢随手就能拿出这么多退热药方,可那张山手中只掐着一张方子便目中无人,孰是孰非众人心中自有定断。
万安堂的东家气得不轻,当即就把张山的东西全都扔了出去,又重金聘请纪逢重回万安堂。
看着恭敬讨好他的东家和掌柜,纪大夫只摇头笑了笑。
本以为这天到来时,他会觉得痛快舒爽。
可自从认识了顾小姐,见识到了顾小姐的医术和胸怀,他才发现他竟是早就已经不在意此事了。
顾小姐的医术让他望尘莫及,他每日研学的时间尚且不够,还哪里分得出精力来怨憎他们呢。
纪大夫拒绝了万安堂,而是去了承恩侯府新开的一间药铺。
这间药铺可供穷苦百姓免费看诊,不仅得到了百姓的一致称赞,就连建明帝闻后也大肆赞赏。
不但亲自为药铺提了匾额,又赐了纪逢不少财物,一些心怀不轨之辈虽是心中忿忿,却也不敢再打纪逢的主意。
英国公世子因长子蒋文瀚的病情而越加烦躁,他在屋里踱着步,咬牙问道:“父亲,那个纪逢竟然治好了沈染,他坏了我们的好事,我们要不要做了他?”
英国公摇了摇头,不屑道:“你真相信是这名不见经传的纪逢治好的沈染?
更何况,此事若是除了纪逢,岂不是让人怀疑沈染受伤之事?”
英国公眯了眯眼睛,那个晋大夫到底是什么人,竟能让温凉和承恩侯府都如此袒护,他心中倒是越发好奇了。
“儿子就是不甘心,沈染明明摔断了腿,却是都能痊愈,反是文翰……”英国公世子狠狠攥拳,面容阴鸷可怖。
提及蒋文瀚,英国公亦是一脸寒色,“可派人去南疆寻药了?”
英国公世子点头,面露忧色,“儿子已经派人去了南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寻到。文瀚受了打击,便是连饭都不肯吃了。”
英国公抿了口茶,“文濯他们年岁也都不小了,平日要多关注一下他们的课业。”
英国公世子诧然抬头,只见英国公正垂首饮茶,面上不见一丝情绪。
他颔首应了一声,心中却是泛起丝丝凉意。
文瀚是父亲最疼爱的孙子,可转眼便被父亲弃之不顾了。
如果是他遭到什么不测,父亲会不会也如就放弃了他?
英国公世子心生寒凉,面上却更是恭敬,不敢流露出半分来。
……
张山之前在顾府被福儿捶了一顿,养了一个多月才渐好。
他本想着再过两日就回万安堂,谁曾想他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万安堂来人把他的东西都送了回来,他心中纳闷,随口问了一句,反是被他们好一番冷嘲热讽。
“什么?纪逢治好了沈世子?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人家纪大夫医术高超,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个盗取他人药方的无耻之徒呢!
偷了人家的药方到处招摇撞骗,结果人家随手就拿出了好几个退热方子,比起你可强上百倍!”
张山身子一瘫,不可置信的摇头。
纪逢有多少本事他还不知道吗?
若他真有这么大的能耐,当初怎么可能被赶出万安堂。
即便他不愿相信,可事实摆在眼前,他也无力回天。
他瘫坐了一会儿,猛地坐起身来。
他翻出了自己所有的家当,又装了两件衣服,提着包裹抬步便走。
正好妻儿不在家他得赶快要逃命,如今他成了丧家之犬,再无利用的价值,怕是那人不会留他!
张山刚推开房门,迎面便有一道寒芒挥过来。
张山猛地后退一步,虽躲避开了致命部位,可胳膊上却被刀砍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顿时鲜血如注,赤色滚热的血瞬间染透了他的衣袖。
他尖叫出声,胸口被人狠狠踹了一脚,将他一脚踢倒在地。
眼看着那柄钢刀要刺入他的心口,张山立刻闭上了眼睛。
可想象中的疼痛久久未至,反是有一个人的身体重重压在了他的身上。
他惊恐的睁开眼。
那个要杀他的男人竟比他更早变成了一具尸体。
而门口处站着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他的面容冷极寒极,宛若修罗。
惊惧疼痛席卷全身,张山再也承受不住种种打击,两眼一番,彻底晕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