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屠娘答应了歪脖光的要求,定下每日接孩子的时候,给他讲她所经历之事,半句不得虚假。歪脖光满意的点点头,把屠娘怀中熟睡的孩子抱了过来。冲她招招手道“快回去吧,这娃醒了你又该走不成。”
屠娘望了眼怀中的小轻言,略有担忧。但还是转身离去,刚走没俩步又想起什么,折回来问“歪脖光,你咋从烟城出了来?跑到这偏远的地方当个教书先生?”
屠娘从小就知晓歪脖光这号人物,他身份不明是烟城公认的。可还是被烟城的大家接纳,活了那么多年给大家伙说书。而她实在不明白,怎么会在这遇着他,在烟城不是呆着好好的么。
歪脖光怪里怪气的笑了声,屡屡乱糟糟的胡子道“我歪脖光就是个说书人,没了故事活不下去。我把毕生精力和所闻所见,全都奉献给了烟城的百姓们。就在几年前,我没了故事可讲...便到处搜集一些乐事儿。”
原来,长度跋涉远行千里,只为了得到一些故事?
屠娘有些不明白这怪老头的想法,摇摇头走出了私塾。
这日,小轻言可算是在私塾内折腾惨了了。私塾最小的娃就属他,哭得最惨的也是他,吃的最多的也是他,睡的最饱的还是他...黄昏时,屠娘来接人,小轻言面目像个小花猫,睡的香香的。
抱回去后,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撒娇,蹭进屠娘的怀中久久不说话,吸了吸红红的鼻子,委屈的哭了起来。
歪脖光对他说,他是个不听话的孩子,所以屠娘不要他了...
小孩儿毕竟只有六岁,经不得吓。被歪脖光这么一折腾,他是颤抖的小身板,就怕屠娘把他卖了。嘴里连连哭绕道“娘别扔言言!言言听话,别扔下言言...”
这模样,惹人心疼极了。屠娘抱着小孩睡了一晚上,抚摸着他的额头哄到“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咋可能不要你。”
但第二日...还是带他欲往私塾去。
小轻言人清醒的很,小手抓着院内的大树不撒手。杀猪般的叫嚷,哭的梨花带雨。最终还是竺玉蹲下身来,反复给他解释道“哭什么,只不过是去私塾当个盟主罢了,每日还是要回来的。”
父子俩反复的对话,相互之间的讨价还价着。最终答应了小轻言一项要求,带着花儿上私塾。
花儿虽是傻笨,可去私塾总比成天坐在家里好。屠娘当下同意了小轻言的要求,给花儿也准备了个小包袱,便领着俩孩子去了私塾。
这日,小轻言规矩了许多,没少闹腾了。因为有花儿这个熟悉的姐姐陪在身边。
屠娘接孩子时候,给歪脖光讲了她所经历之事,听的歪脖光都要往外掉。他可是从来没看错屠娘这人,早就从她离乡那日,甚至从她买来那怪异的夫君便能知晓,这是个不平凡的故事。
他像个播种的农夫,这会子到了收藏的季节。
往往越是平凡之人,所经历之事便越不平凡。歪脖光是个老手,光从此人面目神情便能知晓一二这人是否有诸多故事可讲。
他拿着笔,放进舌头舔了舔,浸湿干墨后反复在纸上龙飞凤舞写着,把屠娘的事情记录下来。
在他的心中中,多了个屠妇的故事。看来日后,又有故事可讲了。
☆、第73章 姐弟
俩个娃自从去了私塾之后,家里清闲了许多。屠娘时常粘着竺玉,享受着来之不易的二人世界。
整整俩年,孩子们自从去了歪脖光那儿念着书,整个人感觉都成熟了许多。小轻言常常摇头晃脑的模样,别提多可人儿。而小花儿则显得比以前还要沉默寡言了,屠娘去问,她便什么都不说的摇摇头。
从歪脖光那得知,私塾的伙伴们都不爱和花儿玩,嫌她是个小傻子。小轻言小小的娃,就知道何为面子。和大家混熟后自然是疏远了花儿,不和她靠近。
歪脖光叹气的摇摇头道“你家这女娃,也十二了吧?赶紧找个夫家说说,免得再大些就没人要了。”
他这是说道坎上了,屠娘思考数日后,和竺玉道出了她的担忧。可竺玉不慌不忙的摇摇头道“嫁不出去便不嫁,呆在家里罢。”
“那哪儿成。”屠娘摇摇头道“咱俩总有老的时候,自家女娃找不到个梁柱子,我这心头就不安神。”
“不是还有轻言在么?”竺玉放心的摆摆手,心中已有数。
而屠娘听着竺玉提小轻言就来气,十分不相信自家的娃能把姐姐照顾好。冲着他在私塾冷落花儿的劲儿,就知道这孩子没指望了。她叹气道“小轻言这么小,就学会世俗暖冷...我就不指望他能照顾好花儿。”
她铁了心的要给花儿早早寻个夫家,好把婚事定下。竺玉看着屠娘忙前忙后的样子,也不知如何阻止。等小轻言从私塾回来时,他早已坐在树下喝茶,悠哉一句“看来...你还有的苦头吃。”
小轻言不懂自家这顶天的爹说的啥,撇撇嘴离了开来。而数月后才瞪直了眼,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家里新来的客人。
这客人是村里一户人家。家里的顶梁柱早先去了,只留下一位妇人和十五六岁的男娃。男娃长相普通,行为举止得体恰当。就是有个缺点,少了根指头。据说是小时候和他爹闹矛盾,惨剧收场。
屠娘是个干活麻利的人,数月内挨家挨户把跟花儿岁数差不多大的男娃家都问了个便。不等别人嫌弃,她先挑大白菜似得问了一阵。又口若悬河的把自家的女娃夸得倍儿好,说花儿能干活,能生娃,唯一的缺点就是略有点呆傻。
最主要的是,她把这嫁妆钱抬高了许多。自己当年藏的那些个首饰,这会子总算派上了用场。
村里的人家,虽是喜钱。可思前想后还是拒了屠娘,毕竟这女娃呆傻,万一生出个儿也呆傻可咋整?但唯一只有这户人家的妇人答应了屠娘,说带着自家的男娃上门看看。
这会子,俩户人家的妇人正在膳房忙前忙后的干着,而花儿自然就被大了数岁的哥哥牵着小手儿在院里玩。
这哥哥叫刘立,她娘便叫做刘大娘。刘立牵着花儿手转着圈圈,俩人相互追逐打闹。花儿不小心碰到了小轻言,还没来得及道歉,小轻言就瞪了一眼走了开来。
他眼神阴霾的像是风雨俱来,走到树边盯着自家的姐姐和未来姐夫玩的乐呵。他又看向自家的爹,总算明白了他说你还有的苦头吃是何意思。
竺玉是一脸看好戏的样子,手拿棋子冲着他招了招手,让小轻言来与他对局一盘。俩父子各坐俩方,手拿棋子对弈起来。竺玉眼神似是回忆出了许久之前的事儿,慢慢的讲着。
“多年前,我与你娘在京城那会。不过白日亲了她一下,她就怪怨半日。”竺玉落下一颗白子,嘴角笑了笑。看着自家的男娃道“你娘是俗世之人,自然守着俗世之规。你与花儿的事儿,只怕是...”
小轻言沉默了,黑子未下于棋盘上。他抬头红着眼眶看着竺玉,好半会才问道“爹爹,都知道了?”
小轻言有些不能相信,他的事儿可是从未与大人讲过。想着能先瞒着就瞒着,可这终究还是逃离不过爹的眼。自家的爹爹,就像个妖怪似的知晓人心,才□□岁的他,哪是爹的对手?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离了娘的怀抱,便把姐姐当成了娘一般。
从俩三岁便和姐姐睡在一屋,睡在一床。他从未告诉过别人,小时候是含着自己姐姐的白兔入睡,仿佛能安定似得。直到现在都未改过来...
没人交过他该如何去处理这种事儿,毕竟大人也从未知晓。直到在歪脖光那学到了世俗之规,才知这是不可以的。
小轻言从俩年前就渐渐变了,私下不再叫花儿为姐姐,直接改叫她的名。而他也从不在众人的情况下,和花儿亲近。只是怕别人看出了端倪,也是不想当着众人的面叫她一声姐姐,觉得心里怪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