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2 / 2)

从冲霄楼出来后的这段时间,叶姝岚一直沉浸在铸剑中,那天的事情一回忆起来还仿若在昨……

一看到楼梯口熟悉的身形,叶姝岚立刻放弃对木偶人的研究,飞身上楼,一把抱住白玉堂的腰,口齿不清而又语无伦次地呢喃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没事……肯定不会死在这里头……可我还是害怕……很害怕……奇怪……堂堂明明不会有事……可我……说好要帮我记着生辰……陪我到处走走……”

两天食水未进的白玉堂被她冲了个趔趄,勉力站定,便听到这一串话,虽然有些茫然,心头却是控制不知地一软,反手将叶姝岚抱紧:“说好的,我自然都会做到。”

过了好久叶姝岚的心情才平复下来,从白玉堂怀里出来,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后,忍不住大笑——白玉堂原本整齐潇洒的外袍不晓得到哪里去了,露出的白衣净是灰尘,看起来有些脏兮兮的,发丝凌乱,脸色亦是苍白憔悴,嘴边冒出暗青色的胡茬,瞧着真是难得的狼狈。

其实叶姝岚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头黑发胡乱地散落在肩头,因为一路推房子也同样落了一身一脸的尘土,又被泪水冲刷了一番,金灿灿的小黄鸡差点没变成花脸猫,一点不复往日的光鲜模样,险些让人认不出来。可白玉堂却一点没觉得好笑,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叶姝岚,虽然不知道外面究竟是怎么个情况,但不管怎样他都想不到对方也有为了他如此拼命的一天——他一直有种叶姝岚不会长大的感觉,但他并不在意,因为叶姝岚是一个很纯粹的女孩子,他只要把人看住了,真心以待,对方总归会给他一份真心,却不料,其实对方在懵懂中便已动了真心……

叶姝岚的笑声早在对方的目光里停了下来,迎着白玉堂好像变得更黑了的眼睛,呆呆地看着……一种她也说不清楚那种感觉划过心间,酥酥麻麻得格外舒服,心里不断地冒着欢喜的泡泡。

两人的对视最后被楼底下越来越大的拆房子动静惊醒,白玉堂轻叹,把叶姝岚揽到身后,一边探着身子往楼下看,一边问道:“下面在做什么?对了你怎么上来的?”

“大概在拆房子吧……”叶姝岚含含糊糊地带过,“这楼里机关太多,我又不会破,干脆就把底下都推倒了——你怎么在这里头待了这么长时间啊?大家都说你、说你死在冲霄楼里了……赵爵那小矮子还拿了不晓得谁的骨灰骗人来的……”

“谁说我死在这里了?”白玉堂微微露出个疑惑的表情,略一思索便恍然了,淡淡解释道:“……那大概是看守冲霄楼的一个小子吧?说起来还多亏姝岚你送我的匕首。”

“怎么?”

“你既然上来就应该见过三楼的那个根据承重设计的陷坑吧?当时那小子引动了机关,多亏了这匕首削铁如泥,我及时拔出来插进地板,才堪堪只是掉下去一件外衣和一袋子墨玉飞蝗石。不过那小子太蠢,预估失误,反倒自作自受掉了下去,万刀穿身而死。我上去之后又继续上楼破解机关,直到方才才彻底把整栋楼的机关破坏,如今已拿到了盟书正在琢磨怎么离开。”

“那一定是那个小矮子瞧见了那些东西,以为那是你,便喧嚷了出去。”叶姝岚了然地点头,然后拉着对方的手腕便往窗口走:“既然已经拿到盟书,那咱们便快些出去吧,那些人怕是也要上来了——”

等白玉堂跟着叶姝岚从五楼窗户飞身下来,才明白她说的人是什么人,也才知道为什么要从窗户走——以自家三哥为首的拆迁队眨眼便拆到四楼,底下几层被拆的……除了承重墙,大约就只剩下楼梯了。

见到白玉堂下来了,众人自然也都是极惊喜的,徐庆和蒋平也不跟着凑热闹了,立刻也飞身下楼,几个哥哥把白玉堂团团围着检查了确实没事后,一面派人去叫个郎中过来再看看,一面派人去巡按府通知一下白玉堂没事的消息——卢方可是伤心得不行,还有那府中灵堂也是该撤了,没的晦气。

白玉堂一番沟通后也知道了叶姝岚方才做了什么,无奈地看了叶姝岚一眼。

叶姝岚有些窘迫地低头假装专心踢石子,这时却听白玉堂清了清嗓子:“咳,何必这么麻烦……韩二哥?”

韩彰一笑,徐庆立刻扯着嗓子吼起来:“冲霄楼里面的敢快下来,马上要炸楼啦!马上要炸楼啦!”

本来上面的人还有些没拆够,有些迟疑地看着下面,就见蒋平慢悠悠地抛着一锭银子:“银子就这么多,领完即止啊!”

人群立刻哗啦啦地跑出来了,也许是蒋平之前说了什么,大家倒是都挺和谐,排着队来兑换银子。

赏完银子,又把冲霄楼周围清了场,白玉堂带着她去了一个离冲霄楼稍远的地方,将将站定,一道震天的响动过后,高高矗立的冲霄楼轰隆隆地倒下了……

“你在这里。”

一道黄色的身影在一旁落下,叶姝岚回神抬眼,是叶扬。

叶扬站到她的身旁,低头看她的目光带着点探究:“我还以为你在这里出嫁会很不习惯。”

——赵祯本来是想让她在京城出嫁,不过京城距离陷空岛太远,实在不方便。当然叶姝岚其实还有个茉花村的选择,丁月华同叶姝岚情同姐妹,离陷空岛也近得很。不过赵祯最后考虑到叶姝岚同藏剑山庄那些不可说的渊源,还是特旨吴国公主于藏剑山庄待嫁。

确实也只有在这里出嫁,这场婚事对于她的意义才是真正的圆满。叶姝岚遥遥地看了剑冢一眼,而后又打量了一眼叶扬,突然一笑,拱了拱手:“姝岚于此地没有兄长,不知可否劳驾叶庄主,送姝岚一程?”

叶扬收起眼中的探究,微笑:“乐意之至。”

说着转身,弯腰。叶姝岚放下盖头,爬上对方的后背——这才是,真正的圆满。

飞飞扬扬的细雪中,长长的送嫁队伍浩浩荡荡地从藏剑山庄延绵出来,同来自陷空岛的迎亲队伍一回合,便几乎占满了整个西湖湖畔,大红嫁妆衬着冬日白雪,分外好看。

这场婚事由不得不盛大——敕封的吴国公主,金枝玉叶,赵祯本来还想亲自来杭州送嫁增势,只不过毕竟接近年关,京中诸事繁杂,到底腾不开身。不过虽然皇帝没来,但从捧日军里挑出来的十八铁骑骑在统一的高头大马上,银甲长枪威风凛凛,十分气派。陷空岛生意遍天下,涉猎极多,包罗万象,全国处处都有陷空岛的门店铺面,十个商人中有一半多同陷空岛有着直接的生意往来。而藏剑山庄最近隐隐有了大量贩售兵器的预兆,又有吴国公主这一层关系在,难保不会承包了整个大宋的兵部武器供应。就算是为了面子情,也少不得备上一份厚礼,去杭州或者陷空岛观礼。

两地相距不近,按照习惯白玉堂应该在陷空岛等着。不过五爷素来任性惯了,此时骑着月光到了藏剑山庄门口,自然也没什么人敢说半句不行——不说这位是皇上钦点的驸马爷,光是在襄阳王谋逆案中立的那份头功就已经足够他在朝廷上有一席之位了。

皇家嫁女到底跟普通人家不同,倒是没怎么闹腾,基本就没怎么被为难,白玉堂很快就看到被叶扬背出来的叶姝岚了。

小心地把叶姝岚从叶扬身上接下来,也不用喜娘递过来的红绸子,直接握住叶姝岚的手:“我会好好照顾她,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这话看似对着叶扬保证,可在场的几个知道内情的都明白他是对这藏剑山庄曾经不知道几代的先祖说的。

叶姝岚没有抬头,可是宽大的红袖底下被握住的手却是握得更紧了。

随后便是去码头乘船——本来为两个晕船的家伙考虑应该走陆路的,但时间上不允许,所以只能乘船。奇怪的是,本该晕得七荤八素的两个人,头一次下船的时候姿态如常,似乎并没有晕船。

站在陷空岛码头,两边是噼里啪啦震天响的鞭炮声,迎人的卢夫人戳了戳卢方的肩膀,挑眉偷笑——这两个人,怕是紧张得忘了晕船这回事吧?

冬天天黑得早,到了陷空岛天色就沉了下来,整个岛上都燃起了高高的灯笼。等进了卢家庄,行过繁缛的拜堂仪式,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大家都识趣地没有闹得太过,意思意思地罚了白玉堂几杯酒,便将一对新人送进了新房。卢家没有太多规矩,也没人好意思为难叶姝岚,闹腾着让白玉堂揭了盖头,两人又喝了合卺酒,在卢大嫂的示意下,围观的人群纷纷笑着打趣着离开了。

等人走光了,屋子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叶姝岚更加紧张了,低着头,手指不安地抠着床框——真、真的嫁人了呀……

“春宵一夜值千金……”白玉堂轻笑一声,一只手交缠住她的,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在她慌乱闭眼的时候俯下身子吻住她的唇,整个身子随即也压了上去,紧贴的双唇间泄出几声呢喃:“……姝岚……娘子……”

“堂、堂堂……”叶姝岚下意识地想要推拒。

手指灵巧地一一挑开婚服繁多的系带,白玉堂的眼神深沉凝重,带了微微的蛊惑:“……相信我,把自己给我,好不好?”

“嗯?嗯……”叶姝岚呆呆点头。

大大小小的衣物一件件散落地上,灯影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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