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2 / 2)

萧洵未料他竟是说这个,心下感动,道,“蒙陛下操心,臣感激不尽。”

他先前种种,献计也好,刺杀也好,以身饲虎也好,其实都只是为了方才那一个动作,如今功德圆满,又得遇明主,哪里还有不满的呢?

傅彦行唇角微微勾起,“这也是眠眠的心愿。”

萧洵听得此称呼,一下变了脸色。

第85章 下场

“陛下,您……”萧洵想问此话何意, 可看傅彦行的表情,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猛地想起去岁的梁州之行, 当时便觉得古怪了, 现下想来, 妹妹和陛下之间,恐还会更早。

“萧卿,朕不妨告诉你。朕心悦眠眠已久,想要迎她为后。”傅彦行知他所想, 道,“所以当初, 朕才会派你来晋阳,只有萧家势起,她和朕在一起才不会觉得有心理负担。朕虽然不在乎她的身份,可她却在乎我在言官和史书中的名声。”

萧洵在他说要迎涟歌为后时,便震惊不已。他先前想到的, 不过是傅彦行想纳涟歌入宫, 却万万没想到这位年轻的皇帝, 竟是对妹妹动了真心。

可他又由此想到了一个问题。

萧洵跪到地上, 俯身下去,“陛下,您与眠眠走到今天这步,臣合该高兴才是。但,请陛下恕臣一家欺君之罪。”

傅彦行已经明白他将要说什么, 却耐心性子听他说下去,“臣的妹妹,并非臣的父母亲生。”

其实涟歌的身世他也是这两年才琢磨出来的,况且这事应该由萧元敬来说才更合适,可事到如今,他先直面皇帝,便不得不说。

涟歌虽养在他父母名下,但真探究下去,身份却是会被世俗不喜的私生之女,他们虽从不因这点而不疼爱她,可若被有心人查出,便会是她人生里的污点,而想要做皇后,岂能有这个污点?

他说完以后心中忐忑,想着若陛下介意这个,那早知道比晚知道来得好。

现在知道,看在二人的情分上,至多是不娶她。而倘若是立后之后才知道这个,怕才会伤及二人根本。

傅彦行定了定,没吱声,略沉吟片刻才道,“此事,朕早就知道了。”

萧洵怔了怔。

傅彦行让他起身,方道,“自前年她入京,我便查过。萧卿放心,我对她的心意,并非能被这些外物左右。”

“且朕尊重你们的意思,也尊重她,不会将这事透露给她知道的。只是目下宋淮远已经现身了,他那边,需得你父亲去交涉才好。”

他虽说是君,可这事是萧家和宋淮远之间的私事,他不愿置喙。

萧洵一惊,“他不是死了吗?”

傅彦行摇头,“他并没有死,如今已被我安置在了王恪麾下。况且,”他说道,“去岁上元节的事,便是他做的。”

萧洵皱紧眉头,十分不快。他并不清楚当年具体发生的事,但身为萧家人,他本能的便对宋淮远这个人感觉到厌恶。

傅彦行站起来,对他道,“你这一年多也辛苦了,早日回京吧。”

萧洵一怔,“陛下不回去?”

傅彦行望着暗下来的夜色,他说,“长夜未尽,我还有要为之事。”

晋王再睁开眼睛,便见目之所及是一片焦黑溃败之景,他一时想不起这是哪里,只觉得手脚疼痛的厉害,想挣扎着起身都不能。

他俯趴在地,身形佝偻如同已死之人。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又听见有“咯吱”的开门声,然而肉体的疼痛和腹中的饥饿感并不能支撑他抬头去看。

傅毓慢慢走过去,开口道,“晋王。”

他没有再叫父王,只觉得此处肮脏,此人亦不配为父。

晋王挣扎着睁开眼睛,动了动嘴唇,他的舌,已经被拔掉,只能发出呜咽之音。

“晋王,你前半生,说了太多违心的甜言蜜语,将你此生能说话的次数用尽了,往后便不必再说话了,舌头我便替你拔了,免得再造口业,日后被打入拔舌地狱。”傅毓冷着脸,语气十分平静,“我过去的十几年,一直在等着这一天,可是真的看你如一条丧家之犬一样匍匐在我面前,我却一点也没有觉得畅快。只是觉得这一天来得似乎有些晚。”

雪水浸透地上人的衣衫,将他四肢处的伤口化成血水。傅毓蹲下身,捏着晋王的下颌往上一抬,手腕上干净雪白的衣袖与晋王脸上的血污对比明显,他笑了笑,说,“你猜,我要怎么对你呢?”

晋王剧烈地挣扎,傅毓轻声道,“放心,我不会杀你。”

他暴虐地掀开晋王方才阖上的右眼皮,道,“你看看,这里是哪里?认不出来吗?这里是春芒居啊。”

晋王眼底是死灰一般的苍茫之色,仅存的意识在脑中滚了滚,才想起这是他第一位妻子居住过的庭院。十几年前的那场大火过后,他嫌弃这里,再也没有踏进过,只是让人锁起来,成了一个荒园。

而它曾经的主人是谁,他也早都忘了。一个不听话的棋子,本来就不够格被他记住。

他只想得起来,那时候先帝忌惮他以及父王母亲的关系,他父王为了转移焦点,让他扮作没有野心的痴情子弟,这才挑了一单纯的貌美农女,娶做正妻。

后来的事他都忘得差不多了,只隐约记得那女人疯了,自焚而亡。

傅毓扯起他的发,将他拖进屋。晋王只觉得自己的头皮都要被剥下来,然他手脚筋被挑断,本就痛到没有直觉,头上的疼痛更似麻木之感。

当年的大火烧毁了大半个院子,只剩这间屋子新因隔了池子没被殃及,但十来年没人居住,早已破败不堪。蛛网结成厚厚的膜,将屋内陈设裹进厚厚的时间尘埃里。

他最终被扔到一台桑主之下,那之上,是一块无字的牌位。

傅毓对母亲又爱又恨,既舍不得她无人供奉,也不愿再以子之名供奉她。

他一脚踩在晋王背脊上,望着那块结满蛛网的牌位道,“我带这个男人来给你赔罪来了。可惜,他不能亲口和你说一声对不起。但九泉之下你若有灵,看到他目下的样子,亦能安息了吧?”

晋王已经一动不动了,他蹲下身去,拉着他的衣领将人屈成跪地的姿势,道,“给她磕头。”

晋王没动,任由他按着头磕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