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节(2 / 2)

蓁蓁记得从前惠妃就同她一过一嘴这京里满洲第一名门钮祜禄家族是非多,她今儿早上也是见识过了,只是不知道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儿媳妇不服婆婆,这正牌的公夫人不进宫的局面。

“惠姐姐,你从前同我提过钮祜禄家不太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惠妃和觉罗氏对视了一眼,轻轻“呵”笑一声。“这事说到底也是陈年积案,还有就是咱们皇上后头没处置好。”

蓁蓁一听就更觉得奇怪了:“怎么还扯上皇上了?”

惠妃道:“遏必隆这人命不大好,先后两位嫡妻都没有孩子,倒是侧室舒舒觉罗氏命好,先生了孝昭皇后,再生了法喀是遏必隆活下来的儿子中最大的。当年遏必隆做辅政大臣前原有个爵位,后来四辅臣加赐辅政一等公的时候,鳌拜提议把遏必隆原本的爵位传给他当时最大的儿子法喀。法喀和孝昭皇后一母同胞,再加上鳌拜力荐,皇上当时也就允了此事。后来遏必隆党从鳌拜被革去辅政一等公,但法喀的爵位是钮祜禄氏靠军功挣来的因此未被牵连。反而遏必隆死了以后,皇上因为孝昭皇后的缘故还觉得法喀年纪小可怜常有照顾。”

蓁蓁听到这里也点头,她在孝昭皇后身边多年,这些事都略有耳闻,尤其是绮佳当年格外担心自己有爵位的这个弟弟不争气,再三派人去家中问过话。

惠妃见蓁蓁明白,于是接着说:“可另一边,遏必隆嫡妻颖王家的格格死了以后遏必隆又续娶了一房正妻巴雅拉氏,这巴雅拉氏在遏必隆死前排挤了舒舒觉罗氏获夫君专宠不说,还生了个幼子叫阿灵阿。那遏必隆一死这事就麻烦了,满洲传统嫡出幼子守灶,所以论理遏必隆的家产和爵位都应该给嫡出幼子阿灵阿而不是庶长子法喀,可法喀得爵的时候阿灵阿还没出生,且皇上顾念孝昭皇后也不想再折腾。于是这钮祜禄氏就热闹了,尤其是舒舒觉罗氏因为皇后和国公爷的关系得了一品夫人诰命以后,在府中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最后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硬是把三继福晋巴雅拉氏给逼得带着儿子躲在后院里悄无声息地过日子。”

明珠夫人也感叹:“舒舒觉罗氏一个人生了遏必隆四个儿子:三子法喀、四子颜珠、五子富保、六子尹德,各个都比阿灵阿年长,她能不仗势欺人,往死里折腾阿灵阿母子吗?”

蓁蓁疑惑地问:“那既然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这四福晋怎么如此不给婆婆面子呢?”

惠妃道:“嗨,这还不是因为法喀的缘故么。这舒舒觉罗氏半点不会教孩子,孝昭皇后是嫡妻所养,可法喀出生的时候颖王格格已经百病缠身哪有精力像教孝昭皇后那样用心?所以法喀从小被他额娘娇宠养成了个纨绔,如今虚担着内大臣的职位整日斗鸡走狗。身为长兄气度又小,不懂得提携兄弟,颜珠等几个弟弟们早就是一肚子的不快了。这佟家的闺女各个都要强,四福晋嫁给颜珠以后哪看得上法喀这样的一家之主?再加上舒舒觉罗氏平日又一味地偏袒着法喀这一房,这四福晋心里能服她么。听说平日在国公府私下就闹得厉害,只是没想到今儿在宫里闹开罢了。”

惠妃说完,觉罗氏又添道:“这四福晋佟佳氏也是个有魄力的,如今这一闹满京城怕是都知道她们府上的破事了,我估摸着她这么傍着皇贵妃没准是想仗着有皇贵妃撑腰,可以未来替颜珠争爵位。”

蓁蓁听得是目瞪口呆:“这爵位不是给了法喀了么,还能挣什么?”

惠妃翻了个白眼,“哈,难说,照如今这位国公爷的行事,哪天得罪了皇上被削爵也不是不可能的。法喀要是削爵了自然而然爵位就会落到他的大弟弟颜珠头上。”

觉罗氏夫人叹道:“哎,就是可惜巴雅拉氏夫人生的小儿子阿灵阿了,他同我二儿子揆叙是官学的同学,偶尔也会到我府上来玩,奴才也见过几次,这孩子是求上进、有天资的。可叹他堂堂嫡出幼子却连一点家产都没分着,法喀和舒舒觉罗氏又素来忌讳打压他,半点都不肯提携,到他出仕的时候怕是得从三等侍卫爬起呢。”

这大家族还真是是非多不干净。蓁蓁看妹妹脸色,她也同样是一脸的震惊。蓁蓁如此更觉得她先前的想法没错,还是要请觉罗氏替珍珍寻一门普通的正身人家才好。这大家族实在是是非多,若是珍珍摊上钮祜禄家这一摊浑水还不被这一大家子的人给折腾死了。

说话间,宁寿宫开戏的时辰将近,蓁蓁让张玉柱送妹妹回永和宫歇息,自己和惠妃分别坐轿,明珠夫人落后一步也乘轿跟在后面。

落轿后,明珠夫人去与一些相熟的外命妇应酬,惠妃拉了蓁蓁说了一句:“今儿是别人的好日子,咱们可别打扰了。”

蓁蓁自然点头,两人飞速地在戏楼二楼捡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坐定后一瞧,戏楼上皇太后由皇贵妃陪着坐了正中的位置,其余嫔妃们则散座在侧。

皇贵妃的金黄吉服在初冬午后的艳阳下闪烁着富贵天然的光芒,蓁蓁看了一会儿,才回过头与惠妃说:“南府新排的戏,咱们慢慢乐吧。”

今儿是皇太后大寿,演的都是一些喜庆吉利的折子戏,刚演过福禄天长,这会儿台上一群神仙鱼贯上台准备演下一出蟠桃会。观戏楼上这会儿也热闹了起来,不时有人下楼来捧着银钱去后台赏赐戏班子。这事嫔妃一般都是让首领太监去,唯有皇贵妃是派的诰命夫人——也就是她的亲妹妹钮祜禄氏的四福晋佟佳氏。

惠妃在她耳边说:“她是皇贵妃的胞妹,都是佟大人的福晋赫舍里夫人生的。”

蓁蓁心中啧啧感叹:既是索相的外甥女又是佟大人的女儿还是钮祜禄家的四福晋,这么一圈把八旗最显赫的人家都串在了一起。

惠妃冷笑一声:“佟家这司马昭之心闹得路人皆知,本来一母同胞生的,结果这小佟氏一进门竟然撺掇着自己男人六亲不认,钮祜禄氏这台戏每天比蟠桃会还热闹。”

蓁蓁了然地点点头:“那也难怪四福晋不跟在贵妃身边反倒是跟在皇贵妃身边了。”

秋华出身内务府,她的夫家喜达腊氏也颇有人脉,此时她纤眉一拧,脸色凝重说:“从前京中虽然都知道四福晋和国公夫人不和,可都不过是些府里传出的风言风语,哪有这般闹到宫里来的时候。”

惠妃讥笑说:”这还不明白,如今她姐姐当了皇贵妃,这大粗腿她不抱难道还去抱贵妃的不成?”

蓁蓁不由朝正中间的看台瞧去,皇太后左右坐着皇贵妃和其母赫舍里夫人,而那位四福晋小佟佳氏则挨着赫舍里夫人坐,三个女人围着皇太后有说有笑,不时有笑声打那传来。她再看,另一边的贵妃左右挨着坐的是舒舒觉罗氏和公夫人赫舍里氏。贵妃仍是那样端庄,脸上瞧不出什么来,舒舒觉罗氏和赫舍里氏看上去倒都不怎么高兴。

“主子……”

这时张玉柱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蓁蓁一回头见他似乎不是一个人上楼,身旁还跟了个人藏在阴影处看不清脸。

“有人想求见主子。”

惠妃回头看了一眼便主动站了起来:”你招呼客人吧,我也是该到皇太后那请个安了。”

那个藏在张玉柱身后的黑影一直到惠妃走开了才露了脸,”奴才给德主子请安。”蓁蓁只见那老妇打扮的人对着她跪下,她尚未看清她的面容倒是秋华先惊呼了出来,”章嬷嬷!”

秋华这一喊蓁蓁也是想了起来,眼前的老嬷嬷正是从前跟在绮佳身边的乳母章氏。她对这人印象不深,在她被绮佳收留到翊坤宫后不久章氏就被绮佳送出宫养老去了,没想今儿又会在宫里遇见她。蓁蓁使了个眼色让秋华将人搀起来,温言道:”嬷嬷快起来,主子娘娘虽不在了,可嬷嬷是主子娘娘的乳母于我也就是亲人。”

章氏瞧着眼前的的女子便不免又想起过世的绮佳,往事历历在目她这眼眶一下就红了。她忙抹了眼泪说:”奴才是陪太福晋进宫来的。宫里物是人非,奴才想着从前便想到德主子跟前来磕个头。”

磕头?蓁蓁心中嘲讽,她过去是绮佳的宫女,面前是绮佳的乳母,这头磕的简直莫名其妙!

经历了这些年那么多事后,她也不再是当初那个翊坤宫里的小丫头,面对章嬷嬷这一声蹊跷的德主子她虽然心中波澜四起,但面上只淡淡说:”你有心就够了。”

“那娘娘可有心?”

戏台上锣鼓喧天,原来是蟠桃会开场了,众人的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台上,谁都不曾留心这观戏楼这个角落发生的事。

秋华脸色一变呵斥道:”放肆。”

蓁蓁脸色未变,只饶有兴致地眼神追着孙猴子在台上翻滚的动作,一边平静说:“人都有心,我自然也是有心的。”

章氏听罢道:”娘娘若还有心,还记着主子娘娘往日提拔您的恩情,请娘娘多多协助贵妃娘娘。”

蓁蓁并不奇怪章氏会说这些,只是她好奇章嬷嬷为何会有这个胆量,又是谁让她来说这些话的:“章嬷嬷,你容我托大的问一句,这话是贵主子看得起我吗?”

“贵妃娘娘是与世无争的人,断不会同奴才说这些的,这些都是太福晋嘱咐奴才的。”

蓁蓁这下就明白了,贵妃一贯过得风轻云淡,同谁都不多往来,但钮祜禄家的这位老福晋却是个有野心的,否则也不会接二连三舍得让亲生女儿进宫来了。

她转念一想又问:“当年太福晋送了个鸳鸯荷包给孝昭皇后,章嬷嬷可知道?”

章嬷嬷似乎并不意外,她不卑不亢地说:“德主子既然知道那个荷包,就知道如今的好日子都是太福晋当年一力促成的缘故。”

“呵呵。”蓁蓁笑了,端过面前的茶盏抿了一口,问,“当年太福晋除了信和荷包还做过什么?章嬷嬷可知道?”

章嬷嬷福了福,“奴才要说的话说完了,请德主子容奴才告退。”

蓁蓁握着茶盏继续问:“孝昭皇后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