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昭走到宁嫔身边,向她身后一看,笑道,“咦?姐姐上午不是带了那个叫春柳的宫女么?下午怎么换了?”
宁嫔对容昭一直盯着春柳不放也有些奇怪,斟酌着道,“大约是中午热着了,有些儿头晕,我便让她留下自去休息了。”
“哦——”容昭长长地拖了一声,意味深长地道,“这春柳倒是身娇肉贵的紧,咱们姐妹,平日里养尊处优,这来回奔波几趟都没事儿,她一个常年干活的奴婢倒让一中午的太阳晒晕了,还是姐姐体恤人,要是妹妹,可不会要这么不中用的奴才!”
宁嫔心头微微一跳,拿不准容昭的意思,看过去,容昭却不再理她了,走到张妙身边,与张妙有说有笑,宁嫔心中越发怀疑,只因快到兮云堂了,只得把这层疑惑暂时压了下去。
进了兮云堂,刘嬷嬷看到众人这般打扮,心知她们为自家主子也算废了心思,脸色顿时好多了,然而还是用眼角余光扫了扫璟婕妤,心中感觉十分纠结——璟婕妤若是不来,她定然会觉得璟婕妤怠慢了主子,可现在璟婕妤守礼来了,她又怕自家主子看到了不高兴,真是怎么都是麻烦。
皇贵妃歪靠在榻上,并没有费心打扮,只穿了家常的湖蓝色对襟薄纱长裙,头上插了根通透无暇的白玉簪,显得清清爽爽,脸上那甜蜜温柔的满足微笑简直能刺伤人心。
看到众人,皇贵妃含笑道,“多些妹妹们前来看我,不知妹妹们住得可习惯?都怪我如今身子不济,如若有疏漏之处,请妹妹们尽管提。”
一高兴,皇贵妃连“本宫”也不说了,倒是少了平时的高高在上,听上去令人顺耳多了。
眼角瞟见容昭没有答话的意思,宁嫔心中微起疑惑,但其他人也没身份答话,除了璟婕妤,就唯有她可以开口了,她也不可能让皇贵妃冷场,忙道,“谢娘娘记挂,妹妹们住得都好,并没有疏漏,还请娘娘放心。妹妹们此次前来,只为祝贺娘娘,娘娘是有大福气的贵人,只需安心静养,不久后定然能为皇上诞下皇子,到时候,还求娘娘不要讨嫌,赏咱们一杯喜酒喝,也让咱们跟着娘娘沾一点福气。”
皇贵妃听到宁嫔这番话,心中更加高兴了,看这宁嫔也十分顺眼。
容昭坐在一边不做声,旁观皇贵妃和宁嫔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闹,其他人几乎都插不上嘴,只能当微笑着的背景布。
——而她自己,不说话是为了不去膈应皇贵妃,众人没发现,她却在一进来时就察觉了,皇贵妃主仆在看到她时,脸色都微微一变,欢欣度立刻下调了十档——既然人家不待见她,她又何必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臀?只要对方没有撕破脸当场给她难看,这就行了。
皇贵妃当然不想看到璟婕妤,但也不可能会当场发作璟婕妤,她还没智商欠费到这等地步,人家好心好意来给她贺喜,她给人家摆脸子,这事传出去,人家只会说她仗着肚子里的孩子不把人放在眼里,她还没这么愚蠢。
看到下面这一张张奉承着自己的鲜活美丽的年轻面孔,皇贵妃也不像往日那么醋意横生了,她现在差不多是有子万事足,对于争宠问题,看得就有些淡了。
“妹妹们都是好的,本宫定会和皇上好好提提妹妹们,万不可辜负了妹妹们这大好的青春年华,倘若妹妹们也有一二如本宫,深居宫中也就不寂寞了。”
皇贵妃的话一出口,下面的人包括宁嫔在内都有些激动,谁都想不到这一趟居然有这种收获,皇贵妃亲口承诺帮助她们在皇上那里露脸,这在被璟婕妤独霸圣宠时,是多么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是,想到璟婕妤,众人心中一凛,也不由得瞟向她,想看看她的反应,谁知容昭只是半垂眼眸,那浓密纤长的睫毛宛若两片展开的蝶翼,将她的眼眸遮挡得严严实实,谁也无法窥见其中神色。
皇贵妃似乎完全没有察觉自己的话一瞬间便勾起了众人对容昭的防备,依然笑得和气,凝眸看向容昭,“璟婕妤一向是个懂事的,想必也能理解本宫的行为,大家都是女人,深居后宫实属不易,正该互相体谅,何况独宠专宠一向为后宫大忌,稍有差池,便有可能酿成苦水,遗臭万年不说,也会祸及家族,璟婕妤这般聪明的人,想来定然明白其中危险。”
皇贵妃的话几乎逼得到了容昭的脸上,容不得容昭再回避,当下,容昭抬起眸,洒然一笑,“多些皇贵妃提醒。”
她只是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既没有回击也没有承诺,很是含糊,皇贵妃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才移开了眼睛。
宁嫔等人得了皇贵妃的承诺,已经是意外之喜了,眼见气氛即将凝固,忙起身告辞,皇贵妃也不挽留,微笑道,“也罢,本宫正觉得有些乏了,累得妹妹们走一趟,以后若是有闲暇,妹妹们尽可来本宫这里玩耍,本宫扫榻相迎。”
宁嫔等人感激万分地离开了。
出了兮云堂,大家都松了口气,唯有容昭一脸平静淡定,宁嫔不由得责备道,“璟妹妹,姐姐拿大说一句,妹妹刚才的表现可真是让我们捏了一把冷汗,知道妹妹性情高傲,又有皇上撑腰,可那毕竟是皇贵妃娘娘,本就出身高贵,非同一般,且如今又身怀龙胎,身份贵重,岂是我们能比的?幸得皇贵妃娘娘大度,不与我们计较,否则今日妹妹会有何下场,妹妹可曾想过?”
容昭斜睨了她一眼,这宁嫔真是长了一张了不得的嘴,抹黑人的话张口就来,贬低人的话不着痕迹,偏偏自然得要命,令人难以察觉。
她也不耐烦再和她玩姐姐妹妹那一套,掩着嘴打了个哈欠道,“妹妹早上没睡好,要回去补眠了,姐姐也早些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