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2 / 2)

云耿是一个好猎手,桑兰的风湿病要上好的中药医治,他必须用猎物从村里的大夫那里换取名贵的药材。自从父亲死后,养家糊口的重任就落到了他的肩上,他一向是早出晚归上山打猎,从四岁起,他就跟着父亲上山打猎,十几年了,死在他手里的飞禽野兽不计其数,这个外表温润俊朗却每天跟死亡和鲜血打交道的硬汉活得太匆忙,甚至忽略了自己的内心。

大喜的日子来临了,清晨太阳刚升起来的时候,余大树骑在一批深棕色的高头大马上,带着迎亲的队伍来到了竺漓家门前,长兄如父,云耿背着妹妹,将她送上了花轿,锣鼓声声,看着迎亲的队伍走远了,桑兰舒心地笑了,毕竟不是亲生的女儿,嫁出去了,她竟没有一丝的不舍得,而花轿里面的竺漓却在红盖头下偷偷地哭了,她好多年都没哭过了。

此时的云耿坐在堂屋里,喝着粗茶,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自己忽然丢了一件极其珍贵的东西一样,他起身走到自己的房间,翻箱倒柜的,发现他最珍视的几样东西都在啊,父亲留给他的匕首还在,父亲留给他的弓箭也在,那么,到底是什么丢了呢?为何他的心里有如此强烈的失落感呢?他努力地思索着,实在想不到失落感的由来。喜宴上,他喝醉了,回到家后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无明的怒火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坐在床边,阴沉着脸,看房间里什么物件都不顺心……

“耿儿!”桑兰端了一碗加了“特殊配料”的醒酒汤站在云耿房门外喊道,云耿踉踉跄跄走到房门前打开了房门,在母亲的劝道下,他将那一碗“醒酒汤”一饮而尽,坐到床边没多久,就沉沉地倒在了床上睡着了,睡得死沉死沉。

“布谷,布谷!”山坳里传来布谷鸟的叫声,竺漓坐在新盖的木楼里的婚房里,衣袖里藏着一把刀。

天黑了,喜娘在房间里点了红蜡烛,走到坐在婚床边的新娘子竺漓身旁,贴着她的耳朵给她传授“周公之礼”,传授完毕后,喜娘就离开了,没多久,新郎官余大树就进婚房里来了,还把房门闩上了。

古有“结发夫妻”,男女皆是长发,在行“周公之礼”之前是要将新婚夫妻双方的头发的发尾交叉打一个“同心结”,此为结发夫妻,余大树走到了竺漓跟前,掀开了她的红盖头,看见的不是娇妻绯红羞涩的花容,而是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余大树知道竺漓并不喜欢她,自然不会对着他娇羞地笑,他只是希望以后的日子里,她能爱上他,他轻轻挽起竺漓的长发发尾,同自己的长发发尾交叉着,正准备打一个“同心结”,却不料这女子从她的衣袖里掏出了一把刀,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她一刀就斩断了她长发的发尾……

“谁要与你打同心结?!离我远一点!”竺漓拿着刀对着余大树的脖子冷酷地凶道。

余大树后退了一下身子,站了起来,看着竺漓轻声回道:“把刀放下来,别伤着自己了,你既不愿与我打同心结,那便不打同心结就是了,何必拿刀来相要挟呢?”

“你出去!没有我叫你进来,你就不准踏进这房间半步!”竺漓看着余大树凶悍地说道,

余大树看了一眼他的新娘子,从床角扯走了一床棉被,抱着棉被就老实离开了房间,睡在了隔壁房间的空床上,他被自己的新娘子赶了出来,却并未觉得多憋屈。想起四年前那个盛夏,他不禁嘴角又挂起了微笑。

那时候他十六岁,在村边的溪水里游水,却不料腿抽筋了,河水很深,水底下像是有一双冰冷的手在将他往水里用力拽拉,在岸边的嬉戏的一群孩子里,有他的弟弟余二狗,还有竺漓和乌塔,三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看见大哥哥快要淹死了,一个个吓得不知所措,河水太深,没人敢下去救人,余大树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生猛胆大的竺漓跳进了深水里,一只手拽着大哥哥的胳膊,一只手游着水,使尽了浑身的力气,将大哥哥拽到了浅水区里。自那以后,余大树就痴恋上了这个勇敢的小姑娘。

如今终于娶到她了,他知道她的脾性,将新婚夫君赶出婚房,倒也是她的作风,想起她那娇悍的模样,余大树又淡淡傻笑了笑,没一会儿就平静地睡着了。

婚房里的竺漓却早已自有打算,她握着刀躺在床上,心里想着:娘说了,如果我走掉了,哥哥一定会去找我,现在我不能走,等到哥哥娶亲了,有了家室了,我再瞧瞧地离开村子,那时候他有了娘和妻儿的牵绊,也就不会再一意孤行去寻我了,哥哥留在家里,娘就安心了。

深夜亮的时候,木屋大门外传来咚咚地敲门声,竺漓拿着刀摸黑走到了门口,余大树也被敲门声吵醒了,他提着油灯快步走到了大门前。

“别开!”竺漓正准备开门,被余大树制止住了。

“咚咚咚!”门外的敲门声很大,山坳里就只有他们一户人家,这深更半夜的,会是什么人在外面敲门呢?

竺漓看了看余大树,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止确实鲁莽了,她还以为她在泗水村的老家里头呢。

“谁?!大半夜的,是谁在外面敲门?!”余大树朝门外大声喊道。

第010章:心中鬼门外魂

“呼呼……”一阵大风从门缝吹进来,将竺漓和余大树身上的衣襟吹掀了起来,门外的敲门声戛然而止,除了风声,就连夜鸟的叫声也听不见了。

“你去休息吧,外面没人,以后夜里有人敲门,你自己别出来开门,有我在呢。”自从四年前那一次溺水事件,余大树越来越觉着这世上存在着鬼怪,他这么对竺漓说,是在怀疑深夜门外的“敲门人”并非是人,而是哪路鬼怪。

竺漓看了看余大树,转身准备朝房门的方向走去,却发现一个红衣长发的女子就在她眼前不远处背对着她……

“大树,她进来了……”竺漓紧紧地握着手里的刀,紧张地看着那红衣长发女子的背影,对着身后的余大树低声说道。

话音刚落,那女子便转过身来,满脸的肌肤都已经溃烂,完全看不清她的五官,额头前还垂落着几缕长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面容如此狰狞的“人”,竺漓吓得本能地后退了几步。

余大树转身看见了那女子,吓得怔住了,换在平时他肯定是选择拔腿就跑的,可是他看了看被吓得后退到了他身前的竺漓,余大树自己壮了壮胆子,将竺漓拉到自己的身后,他独自面对着那女子,厉声问道:“你是人是鬼?半夜闯入我家中,有何所图?”

“我来索命的……”女子血肉模糊的脸上裂开了一道黑洞洞的缝隙,从那缝隙里发出阴森森的回声,说完苍白的双手举了起来……

竺漓从小跟着哥哥上山打猎,身手敏捷反应快,面对山间里袭击他们的野兽,最重要的保命要诀就是“先发制人”。听完那女子的回话,她握着刀从余大树的身后快速地跑到了女子的身后,狠狠一刀扎进她后背,刀尖从女子的身后穿透到她胸前,直击她的心脏,浓稠的血浆顿时沿着刀柄的地方流满竺漓的双手,血是温的。

红衣女子疼得大叫了起来,身子没有转动,脑袋却转了半圈,脸上裂开的缝隙越变越大,缝隙里露出了雪白的獠牙,脖子越伸越长,作出要咬人的模样,余大树彻底被眼前的女子吓呆住了,手里的那盏油灯也掉落到了木地板上,竺漓拔出刀来,准备刺向女子恐怖的脑袋,可是那女子好像被竺漓刺进心脏的那一刀伤着了,她叫着从地上一跃而起,在幽暗的屋子里,像一道黑影一样,窜进了窗户口,逃走了。

原来,木屋有一扇木窗户的木栓锁没有安装好,看起来是闩上的窗户,其实轻轻一碰就开了,想必那不人不鬼的红衣女子就是从那扇窗户窜进来的。

从余大树手里掉到地上的油灯将木地板点燃了,而他早已被吓呆住了,还没注意到脚下要起火了,竺漓一边踩着地板上的火苗,一边大声喊道:“大树!着火啦!”

余大树方才缓过神来,忙用双脚踩着火苗,两个人齐力把火扑灭了,竺漓实在看不上余大树这样木讷的男子,火扑灭后,她就独自回房间里了,也不管他是不是真被吓坏了,而余大树确实被吓得丢了魂似的,呆呆地坐在地板上,直到天亮。

天亮的时候,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吓得余大树坐在地板上一愣一愣的,瞪大眼睛盯着大门,也不敢起身,也不敢应门。

“开门!大树!漓儿!”云耿在门外边敲门边大声喊道,可是余大树好像根本没听见云耿的声音,他脑海里只有那恐怖的敲门声,天都亮了,而他的眼前却还是一片漆黑。

竺漓从房间快步走到了大厅里,边给门外的哥哥开门边对大树说道:“还真吓傻了,胆子真小!”

门打开了,晨光从大门外铺洒到门内,竺漓穿着一身紫红色的长裙在门口跟云耿说话,那一抹俏丽的紫红在余大树眼前流动,他眼前才忽然多了许多明亮的颜色,他终于从恐惧中挣脱出来,忙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给清早到访的哥哥沏茶倒水去了。

“哥哥,大清早的,你怎么来了?”坐在大厅里的时候,竺漓看着哥哥问道,按照村里的风俗,出嫁的女儿第二天要回娘家一趟,而不是娘家的人来出嫁的女儿家。

云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尴尬地笑了笑,回道:“我去山里打猎,路过这里,顺便来讨口茶喝。”

竺漓打量了一番哥哥,发现他并未有背弓箭,衣着也不像平时要出门打猎的时候要穿的那身行头,哥哥竟然对她撒谎了,谎言还这么不走心,他一向机警,今天这是怎么了?

“今天我带竺漓回娘家的,大哥你还要去打猎?”余大树端着茶走了过来,看着云耿问道,竺漓瞪了余大树一眼,他吓得不敢多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