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担心,我不会死。只是损耗了前次你借法于我的力道,过一阵我的身形会完全散去,元魂重归尤朗峥处,恶战之际,七星一月本就应回到他身上,助他铲除那些邪魔。”十花判望回苏景,微笑道:“与你穿空大咒一道,我又能以归魂秘法,于刹那间与尤朗峥汇合,算得两全其美。”
苏景面色释然,既然一个时辰后就能洞穿幽冥,现在也不必费力赶路了,云驾停止、笑得开心,对十花判拱手,似是要道谢但突然身形急闪,欺近不远处花青花身前、手中翻起判官令正扣于花青花印堂:“实情为何,讲。”
大判印下,绝无妄言余地,当年滑头鬼王亲兵赵铁瓶如此,如今一品候补判官花青花亦如是,当即开口:“一遁破空而去,流云如烟散净,流云遁不是红袍上的法术,也不是幽冥鬼法的修持,此乃一道‘心愿’。只有一品大判才能施展的心愿术。”
“一品判,生杀予夺、万万人上,看似独占尊荣风光无边,实则要以铁肩担阴阳、双掌护轮回,心思永远紧张着不敢踏错半步,公务如山日夜处理也处理不完、红袍噬主时刻防备也防备不到......大判辛苦无人得见。但,人不知、天知。红袍、正印、一品判,只要能任满千年,便可凭空领悟一道玄妙法持,唤作‘心愿’。这算是上天对大判的奖赏。”
何谓‘心愿’?我之盼望、心想事成。
这法术,可让大判完成一个心愿。
不过,无论仙凡,事有穷极,凡事都会有一个限度,判官的‘心愿’也是如此,它大于判官的能力却不会超脱天道范畴...这‘心愿’玄术不是逆天法度,比如‘我要长生不死’、‘我要破道飞仙’或者‘让西方黑暗灭了吧’这类心愿,只凭空想是无论如何完成不了的。
判官知天命,晓得什么才是能完成的心愿、什么是空无边际的妄想。十花判刚刚‘施展’的愿望是能够实现的:幽冥下,让苏景能够跨越天地一次,穿空乾坤去他想去之地。
“但是心愿了时,万事皆休。”花青花的声音哀恸,气息微微颤抖......心愿了却,万事皆休,尘归尘土归土,从此可以瞑目于九泉。
大判‘心愿’是乾坤奖赏,可这奖赏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动用的,它只是给了一品判临死前一个完成心愿的机会;反转过来也一样,一品判解出了心愿,很快就会烟消云散,魂归于幽冥天、魄碎于阴间地,彻底消亡于世界。
即便心里隐约猜到端倪,听闻花青花说出真相后,苏景仍是大吃一惊!
十花判送了他一道穿空大术,但未要求他一定要去西仙亭赴援,老头子让苏景自己选;
十花判用舍了剩下的寿数,却还不肯对苏景说出实情,只因他不想以此‘要挟’苏景,仍是...去不去赴援,让这孩子自己选。
判官不能掌握轮回,他们只是轮回的守护者。
守护轮回是十花判的责任,为此他可死可灭可魂飞魄散,但他不会强迫旁人与自己结伴同行,即便苏景也穿了一件大红袍......十花判从没把他看做同僚,只当他是个心眼不错、偶尔耍赖偶尔犯浑的熊孩子。
十花判的身形越发浅淡了,摆了摆手似是想要打断苏景的目光:“我本也活不了太久了,以前身元魂的‘身份’,两次借法一品袍主持封天都,早都让我元气大伤,若我没算错,了不得还有一个甲子可活...六十年,凡人一世弹指一挥,和‘明天’也不见得有什么分别。可西仙亭危殆,那群小狼坚持不到明天、坚持不了七个时辰,没有援兵,西仙亭沦陷、大阵毁灭,整座幽冥都没了明天。离山一个小小贺余尚且能用自己性命换阳间气运;我用自己剩下的六十年,换一个援兵的希望又有何妨。”
十花判笑了起来,问苏景:“既已无可隐瞒,我就实在忍不住问你一句...你会去吧?”
“一个时辰后穿空大咒结法,晚辈赴战西仙亭。”苏景的语气平静,没说什么‘不破敌毋宁死’之类豪壮言语,心意已决时就无需那些说辞了。
十花判点了点头,对苏景道:“你且安心等待...我再最后耍个威风。”说完,稍顿、仰头提息饱吸一口长气,再开口声动如雷:“十花在此,唤我同袍,一时为限,赶来相见!”
“通天池赵得法接令!”
“白头郡回有三接令!”
“红孤城尚云生接令!”
“鼓皮山陈远亲接令!”
......
十花大判一道法谕万里回荡,旋即一道道应和声以法言回报,附近正急急赶路赴援西仙亭的判官闻令,只要能在一个时辰内赶到的,尽数令下大判之令,就此掉转云驾,向着苏景一行所在之地赶来。
一品袍可容恶鬼相俯,及时赶到的判官都能随苏景一起穿空去往西仙亭。
听着属下一声接一声的‘接令’法言,十花判眉飞色舞,一呼千百应的快活,确是大好享受,他的身形更浅淡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