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将水盆搁上床案,笑道:“受了牵连的是你罢。”
“唔。”李自在状似随意地就著水盆一照--
轰隆!
一道惊天巨雷劈下。
这丑不拉几、蓬头垢面、头顶无毛的家伙是谁!
他颤抖道:“颜姑娘,这水盆好像坏了。”说罢掏出随身揣著的小镜,凑到面前仔细一照--
轰隆隆!
七七四十九道惊天巨雷瞬间将他劈到大圆满之境。
只见小镜清晰照映出了一个头顶光了一圈,眼窝深陷,面颊乾瘪,额头青紫,下巴与印堂处还有可疑鞋印子的脸。
李自在收起镜子,看著如玉关切的神色,乾巴巴笑道:“哈哈哈,难怪脑门凉飕飕的。原来我没有头发?!”
如玉道:“你后脑壳儿伤得挺重,大夫为了方便清理,便把头发去了。”
这时,门外传来扣门声,李自在应了一声,两名婢女推门进来。
其中一名搀起李自在简单洗漱,另一名朝如玉道:“小娘子,夫人请你到二楼一叙。”
这夫人便是柳茵茵了。
雍京习俗,产后七日不见外客,李自在负伤,由李潇洒出面处理打点药农赔偿之事,早出夜归,柳茵茵一人待著闷,好不容易捱到了第八日,便火急火燎的来找人了。
如玉进到柳茵茵房里的时候,她正在绣一条口水巾,一旁奶娘抱著一个襁褓的小女婴,正在哄著睡。
如玉一来,柳茵茵便收了手,让奶娘将孩子抱到隔壁,又谴人送来茶点,这才殷切地拉著如玉的手问道:“如玉,这几日你还好么?才说著要介绍我小叔子给你认识,你们便这么讨巧地在宫宴碰上了,还出了此等事情,害你一道被掳了,真是万幸你无事!”
如玉高兴道:“茵茵,你气色真好,瞧著恢复得挺好。”
“哎呀,在说著你的事呢。”柳茵茵瞪她一眼,“我都快替你愁死了,这几天除了李家的事,还流传著陆无双的事......她居然那般放肆......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我还听说,皇上居然差点儿赐婚你与相爷!真是,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如玉见她著急的模样心中一暖,“你也说了是差点儿,这不好好的么?至于陆无双......”她想起宇文玨说的推她入水的可能是那位而非陆无双,心中烦乱,“我不想再管跟她有关的事了。连著宇文玨,陆家那些,以及这雍京的一切,都不想再管了。”她低声道:“真恨不得摆脱所有的事,远离雍京。”
那日她朝宇文玨脱口而出非李自在不嫁,虽是想著趁李自在未醒,拿他当推诿的藉口,摆明态度给宇文玨看,但在话出口的那一瞬,她忽然感觉心头一松,脑中一个念头一闪而逝。若能就此到浣南去,甩脱掉一切重新开始,没有陆家,没有宇文玨,也没有那皇城里所有勾心斗角的糟心事,彻底远离京城的是是非非,那么......的确是也不错?
“如玉!”柳茵茵道:“不如,随我们到浣南吧?”她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凑近如玉,“你瞧著我那小叔人可好?”
如玉唔了声。“是挺好。”
“那便跟他多处处?”柳茵茵喜道:“他是真挺不错的,瞧著是不著调了点,处事倒挺可靠,有肩膀,品性也好,模样凑合,就是对自己的长相有些误解......综合来说也就只比我夫婿差了点儿。”她得瑟说完,才发现如玉戏谑的目光,脸一红道:“哎呀,都是被我夫婿影响的。他跟我小叔其实半斤八两,你不知道,他成天嚷嚷李家的孩子吃馊水也能长大,害我天天担心他真给阿宝喂馊水,他一抱孩子我就紧盯著他。”她低头抿了几口茶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
如玉噗哧一笑。
柳茵茵自小备受大娘与嫡姊们欺凌,性子沉闷不多言,误打误撞嫁给李潇洒真是再好不过了,看著开朗自在了许多,每次提到自己夫婿提到李家,眼角眉稍的笑意完全遮掩不住,那种神采,有被人爱著的底气的人才散发得出来。
“我对著李自在说了馀生非他不嫁。”
噗!
柳茵茵一口茶还没来得及入喉便先喷了出来。
“什么时候的事?”她无比震惊,直问了好几个问题。“你们不是才认识么?你是认真的么?小叔他什么反应?”
如玉眨眼。“这个,他那时刚清醒,听见这话吐了口血出来,又昏过去了。”
“......”柳茵茵拭了拭嘴角,好一会才道:“其实,小叔他,对那些小娘子也就耍耍嘴皮子,倒是真的有不少人想嫁他,但他从来就不敢允诺,怕毁了人家。”
“嗯?”
“一开始我还当他贪玩才一直避著不成婚,后来才知,他少时曾被人算过命,说他此世克妻且命中无子,他看著漫不经心其实十分在意,始终拖著不敢娶妻。”
“怪不得,但李自在看著不像会相信命卦之人。”
“他便是这样,自己倒无所谓,事关他人便宁可信其有。”
如玉道:“这命卦我倒是不如何相信,现在随口鉴命的江湖术士多了去,多半都不准的。”
“是国师。”
如玉恍然。李自在少时,看来算命卦的人是故去的老国师了。
柳茵茵赶紧道:“但即便是国师,我与潇洒也是不大信的。如玉,我想将你俩凑双,并非要害你哪,而是真不信。”她解释道:“这些年来,前后两任国师,推衍的天象与国运,又何时灵验了?四海昌平,万国来朝......这怕大雍灭朝了都实现不了罢。更别说那些推算丰年,却连连大旱的事了。”
国师么......如玉迟疑,可真不准,那她现在又如何能够同柳茵茵说话呢,早该人死灯灭,黄土一坏了。
柳茵茵托著脸叹道:“说来年丰年,其实不过为了稳定民心罢。这或许也是官家操弄的一种手段,否则国师何必要有皇室血统?”
她这一说,如玉感觉有什么模糊的念头闪现。
还未待她细想,便被一阵急促的叩门声打断了思绪。
“小娘子。”方才领如玉上来的那名婢女见了柳茵茵,急忙禀道:“二爷要出去,被管事拦阻了,结果自己翻出了窗外,现在正在酒楼外头拦马车呢。”
柳茵茵急了:“把朱武他们都叫上,快去拦住他!大夫说他要静养上个把月,他头伤得那样严重,不能见风的!”
那婢女衔命而去。
柳茵茵气道:“简直胡来!”
没一会儿,李自在进来了,身后跟著几名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