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见本心,化悲(1 / 2)

已是入夏时分,雨量的增加让扬子江的水流更充沛更急,逆流而上的船只只得靠着东风和岸边的拉纤夫,慢慢地往上游挪着,缓慢的行程能让雄心勃勃的贩货商人心忧如焚,但此刻让燕过涛众人着急的,却不是船的行驶,而是楚天阔的病。

从金陵城装货出发,已经有五天了,船才走到九江,这实在不是一个令人满意的速度,但楚天阔更令人担忧。自从在金陵城装货那个傍晚悲从中来,楚天阔就陷入了虚弱的悲伤之中,浑身无力,宛若初生的婴儿,每日躺在床铺上,哽咽落泪,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心中充满了对此生的绝望与厌倦,有时候挣扎着在床上编草绳,竟是要用草绳上吊。

燕过涛不得不安排人专门照顾楚天阔,担心一个不在意楚天阔就会寻了短见,每日还要灌他喝一碗米粥,米是好米,细火熬成浆糊状,一勺一勺地灌,才勉强能把楚天阔的命保住。

刚开始燕过涛以为楚天阔是着凉了,大惊失色,武人体魄强健,尤其是绝顶高手,更是百病不侵,但一旦得病,就是山崩地裂般的大病,几难回天。于是燕过涛赶紧派人延请城中大夫来看病,但大夫好过脉之后也没看出什么端倪,脉搏气息都正常,只是无力,只当是寻常中了邪风,开了几剂药,嘱咐病人多休息,就告退了。

吃过几剂药之后仍然无济于事,燕过涛知道可能是心病,稍稍放心了下来,至少不是要命的急病,心病也许经过时间调理就能好转,但几日过去,楚天阔还是毫无好转,还闹出编绳上吊的事,燕过涛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偏偏刚告别了薛鹊等人,此刻也寻不到高人帮忙,素手无策。

燕子卿说:“会不会是在栖霞山上被野鬼附体?或者是那几个天竺秃驴施法所致?”栖霞山那一战,死伤众多,有此怀疑倒也正常,而天竺三僧,武功诡异,敲钵做法似乎也极有可能。

孙慕莲闻言,脸色都白了,万万没想到楚天阔如此正气凛然的人,也会被邪魔附体。

燕过涛呵斥了女儿:“不要胡说八道,我们练武之人,讲究的筋骨气理,断无怪力乱神之说。”

燕子卿讨了个没趣,见父亲震怒,吐吐舌头不敢再说。

燕过涛说:“以我之见,楚兄弟是中了魔障,可能是这一段杀戮太深,眼见耳闻皆是,而楚兄弟又是心慈之人,所以一时化解不开,入了魔障不能自拔而已,这是武人的‘自伤’。这种情况只要有高人点拨,或者慢慢调养觉悟,是能克服过去的。”

南宫骥点点头说:“我以前也听说过父亲和采瑛散人探讨过此理,但似乎没有很好的化解方法。”南宫骥说到这里脸红了一下,其实并不是没有化解之道,当年他父亲和采瑛散人探讨的阴阳调和之理,顺便论及这种魔障,采瑛散人隐隐点拨之意是,会入魔障常常是因为武人常年禁欲所致,阳极必衰,刚极必折,魔障就是衰退,用阴柔加以调和或者可以拯救,只不过南宫骥无法建言说给楚天阔送一女子去,只能打个马虎就过去了。

虽然燕子卿的说法荒诞,但燕过涛想到也许佛理可以帮助楚天阔打破魔障,于是在一处靠岸码头买了几本经书和一个木鱼,每日给楚天阔念几段经文,敲敲木鱼,或许可以起到清心静气的效果。

这天轮到燕子卿看顾楚天阔,燕子卿一边敲木鱼,一边给楚天阔念《楞严经》。《楞严经》是大乘佛教的经典,又名《大佛顶首楞严经》,是一部佛教修行大全,在唐朝中期经由天竺般刺密帝大师译介入中土,武则天年间流落民间,备受文人推崇,素有“自从一读楞严后,不读人间糟粕书”的美誉,而后民间也多有诵读此经。

之所以说《楞严经》是一部佛教修行大全,以为此经在内容上包含了“显密性相”诸层佛理,在宗派上横跨“禅净密律”,其修行次第,凡圣境界都一一详解,“禅净密律”就是禅宗、净土宗、密宗和南山律宗,涵括了大乘佛教的几大分支。而《楞严经》广为流传诵读,皆因此经是一部“破魔大法”,佛在本经中几乎说到了种种末世乱相,也指出了对治之法,依此宝典,末法众生方可于此正法得正信、正知见、正解、正修行,而不被种种邪魔外道所转、所诳惑、破坏,正因为如此克魔法力,才让《楞严经》广为流传。

也不知道是不是佛经的法力所致,楚天阔倒稍稍安静了下来,不再动不动就痛哭流涕,只是静静地发呆,仿佛在静静地听着经文。燕子卿见似乎有效果,就念得更起劲了。

突然,楚天阔伸手抓过燕子卿的敲木鱼的手,燕子卿大吃一惊,急忙抽手,但楚天阔祖攥得紧,竟无从逃脱,燕子卿虽然内心慌乱,倒也有几分欣喜,也愿意被楚天阔抓着手,只是楚天阔眼神仍是迷离,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只见楚天阔把燕子卿的手牵到自己的脸颊上,燕子卿满脸通红,楚天阔脸颊贴着燕子卿的柔荑,像婴孩握着母亲的手,竟微笑着眯着眼睡了过去。燕子卿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但看到楚天阔如此睡得沉静,竟不忍心把手抽回,就这么任由楚天阔枕着自己的手掌睡去。

女人因为拥有繁衍的天命,身体之中蕴含着生机,靠着这样的生机,楚天阔才能感觉到生命的热量,才能抵御“悲魔”的侵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