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大老爷懵了片刻,才道:“老兄何出此言?倒是不曾有过。”
“那就奇了。”林大人捋捋胡须,“那受害之人,正是薛家的下人,没道理为着个下人打抱不平,就不顾忌两家因此解仇?”
“原来如此。”纪大老爷一瞬回味过来,怪不得章大人不为所动,原是薛家在背后捣鬼!
只这薛家为何要这般做?
临走前林大人还给他出主意,指路他亲自登门拜访一回,探明了薛家用意,总好比在家中蒙头转向的好。
为着不显唐突,纪大老爷回府就派人送去一张拜帖,因是当务之急,时间便约在了当日下午。
两人草草用过午饭,周氏顶着一张憔悴的脸问道:“老爷这时候去薛家做甚?”又似想到了什么的,声音一下变得尖锐起来,"江儿出事,可是薛家害的?”
纪大老爷这会子急着出门,没空同她解释,周氏却只当他这是默认了。一时气的浑身颤抖起来,待纪大老爷远的再瞧不见身影,扬手就将手边的茶盏重重摔在地上,“果然是那个扫把星!”
柳红紫霞两个听得明白,对视一眼,才又各自在心里叹气:佟姑娘怕是要不好过了。
……
纪大老爷进了薛府,薛府下人怠慢无礼不说,光说他在这会客厅里等候许久,不说薛家主人,光是连个府里像样的管事都未见着。厅里除了几个随侍的丫头外,便只得他这一个客人。
纪大老爷心下恼火非常,暗道这薛家果然是粗俗无礼的暴发户人家,竟是这般不讲究礼节,半点待客之道也无!
许是见纪大老爷面色沉下来,厅里几个丫头心下微有些发憷,背着他相互使了个眼色,才有两个丫轻手轻脚退出去。
须臾,便捧了茶进来。
纪大老爷碰也不碰,心下冷哼一声。压了压火气,正要打发个丫头再去传话,厅外就响起了脚步声。
“叫纪老爷久等了。”金大作势哈一哈腰,动动眼珠子,面上笑容可掬,“实在不巧,老爷清早便出门办事去了,这会子还未回来,二爷昨晚上吃多了酒水,这会子正倒在榻上养精神。原说躺一躺便能好的,谁想这时候脑袋还疼着,不好亲自出面会客,因此特派了小的前来问候一声。”
纪大老爷原以为正主来了,谁想竟是来了个狗腿子,还一张口就一大堆托词借口,态度敷衍轻慢,恶劣至极!心里本也怄着一口气,这时间更是到了忍无可忍,当即拍案而起,“休要再应付敷衍,只去跟你们二爷说一声,怎样才肯罢手!”
金大却是半点不憷,面上敛去笑意,倒是显得一本正经起来,“小的心下不明,倒是临走时,二爷让小的传一句话给您,说是纪老爷家的外甥女儿倒是不错,很一副温柔小意的模样,咱们二……”
“无耻之徒!小人之举!”不及金大话道完,纪大老爷便怒不可遏地拂袖离去。
金大望着那暴怒之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无辜地摸摸鼻子,“……那就等着替纪二收尸罢。”
金大回身就去汇报战果,薛二爷哪里是吃多了酒,倒在榻上精神不济,这会子明明悠悠哉哉地歪在罗汉床上,边上还跪着两个服侍的丫头。
薛二爷听见他回来的脚步声,眼睛也不睁开,含糊就问一句,“怎样?可是被气走了?”
“二爷英明!可不就是!脸都叫气青了!”金大狗腿地凑近。
“起开!”薛二爷想也不想,朝着他大腿根上就是一脚踹上去,“浊气逼人!”
金大嗷叫一声,正委屈地揉着大腿上的软肉,才又听了薛二爷语气轻松肆意地道一句,“倒是难为他这个读书人了。”
“嘿!”金大揉着大腿,听了这话又忘了之前挨的一脚,不怕死地又凑上来,“二爷怎地不急?奴才瞧这纪老爷是个正人君子,怕是不会同意将佟姑娘送进来?”
“哪个许你呼她闺名了!”薛二爷照着他脑瓜就是一掌。
眼冒金星的金大好不委屈,“那该唤甚!二爷给奴才说说!有话好好说不成,非得这样动手动脚的,奴才便是下人,那也是有血气的!再说奴才也未唤佟姑娘闺名啊!要依这个,不知您还须揍多少个人才算罢休!”
“咳咳!”薛二爷咳嗽两声,见他一个大男人故作委屈地瘪嘴,颇觉刺眼,不耐烦地呵斥一声,“给爷闭嘴!再给我唠叨,便将你送出去!”
金大赶忙恢复过来,挺直腰杆,整顿头面,又恢复了平日正经模样。前不久就有一个爷看上了他,问二爷讨要了几回,好在二爷还未使唤腻味他,将他保了下来,可那位爷如今还惦记着。
二爷自来行事肆意,没准儿哪日心血来潮真个将他送了出去,那他才要哭爹喊娘呢!
“二爷,可怎办?”言归正传,金大又忧心起来,连带着岔开了话题。
“能怎么办。”薛二爷状似无意的来一句,“宽限他一日,后日若是还无举动,你便再往衙门走一趟。”
金大会意地笑起来。
☆、第15章 歹意起
这一日,纪府里注定不安宁。
周氏两个再是想要瞒住,可府外有关纪二爷惹出人命一案,却是逐渐沸扬起来。
纪大爷也闻到了风声,自书院回来的路上,便听到不少有关弟弟的传闻,虽得几个同窗一路上宽慰开解,可一双紧锁的长眉便再未松开过。
带着两个书僮行色匆匆地赶回家,进府就朝上房去,天将暗下不久,纪大老爷坐在桌前却无心用膳。
正在这时,长子挺身而入,纪大老爷索性搁下碗筷,站起身对他招手,“回来的正好,早想送信叫你回来,咱们到书房去。”
要说纪大爷原还存着半信半疑的心,这时间见到父亲此番神色,心思一沉,彻底信了。
“可怎么是好?”纪大老爷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细细道了一遍,便是那薛二的无耻要求,也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果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薛家要不是出了位娘娘,如今哪有胆子冲咱们纪家叫嚣!”
纪大老爷语气愤恨中又夹杂着几丝羞愧与惆怅,他纪家往日风光,如今却是越加萧条起来,原因无非就是子弟多数平庸无为,再少有那等出息之人,更加别提能有那在朝为官的。
纪大老爷一连叹出好几口气,发觉长子长久未吭一声,心下有疑,便朝他望去。
这一看,才发觉他一张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俊脸,早已经面沉如水。
纪大爷沉声道:“薛二此人,品行极端恶劣,他既提出这般无耻要求,若未达成,只怕不会就此罢休。恐怕他很快就会再出下招……”
“那该如何是好?”纪大老爷是又愁又恨,“他这是蓄谋已久,只等咱们钻入圈套,好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实在是卑鄙无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