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心为可也余志解围,便淡淡笑道:“说起骑马,我也强不到哪里去。初初站到马边上时,连上去都不敢,便被那高度吓到了。可也王子头一回骑马,这还算胆子大的了。起码还敢往上爬,勇气可嘉。”说着她便举起酒杯,主动敬可也余志。
可也余志受宠若惊,连忙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刚才还在损可也的大臣一见势头不对,连忙顺着徐慧的话下来将可也余志狠狠地夸奖了一番。
可也余志的脸色这才渐渐恢复如常,说话也不像起先那样拘谨了。
放 松下来的可也余志,为众人介绍起了流鬼国的情况。据他所说,流鬼人依海岛散居,掘地数尺,两边斜起树木做成屋子。人人皆着皮服,又以狗毛杂麻为布做衣。妇 人冬衣鹿皮,夏衣鱼皮。其地多沼泽,有盐鱼之利。地气冱寒,早霜雪。等地面冻成坚冰之后,以长木在冰面上滑行,追击野兽。部落生活虽原始,也有兵力万余 人,不容小觑。
在场之人早已习惯了大唐的繁华兴盛,听说还有这样原始的部族,一时间不免啧啧称奇。不过比起起初的嘲讽,显然多了几分赞叹之意。
太宗听得十分有趣,最后顺着徐慧的意思,封了可也为骑都尉。
不过等到夜深,宴会散去之后,太宗就没那么高兴了。回清宁宫的路上,他借着酒劲悄声问她,“你是不是看上可也那个小白脸了?”
可也生于北地,身材高大,皮肤白皙,俊朗非常,有一种不同于大唐男儿的异域风情。
☆、第85话
徐慧听了这话,内心相当无语,甚至连辩解的欲望都没有,压根懒得理他。只装作不胜酒力,闭上眼睛,靠在暖轿里小憩。
李二也是有病,明知道不大可能,还故意拿这种话来惹她生气。可话已出口,难以收回。见徐慧不肯解释,太宗心里十分不好受,默默地生起了闷气。等到了清宁宫,他竟然把徐慧送了回去,就自个儿回甘露殿去了。
杜掌膳立在门口,看着銮驾远去,有几分着急地说:“哎呀,陛下怎么走了?”
徐慧正好听见,轻哼一声,“又来了。”
她坐在妆奁前,烛影里,玉藻和玉蓉一左一右,替她卸下钗环。玉蓉有心想劝,被玉藻一个眼神给拦了。
眼见着徐慧洗漱过后就要睡下,玉蓉禁不住问了句,“婕妤,陛下那边没关系吗?”
“没关系?怎么会没关系?”她真是拿太宗这性子没办法,动不动就犯小心眼儿,一阵好,一阵坏,简直比她一个姑娘家还矫情。
她喜欢他什么呢?她不要喜欢他了!
玉蓉却是误解了她的意思,追问道:“那您要不要想想办法,给甘露殿送点东西过去?”
她以为徐慧惹恼了陛下,要徐慧去甘露殿主要示好呢。
“该想办法的可不是我。”徐慧拿起书,翻了起来,“好了,我要看书了。”言下之意,已不想再多提此事。
玉蓉多了两句嘴,已经被玉藻扫了几个眼刀,此时也是不敢多说了。替徐慧放下了洒金帘帐,便远远地退了出去。
等到屋内空无一人,只有烛光跳耀的时候,徐慧看着空荡荡的床铺,心中忽然有几分落寞。习惯了两个人同床共枕的日子后,竟有几分孤枕难眠的意思了。
她轻轻苦笑了一下,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在她进宫成为才人之前,有一个小女孩与她相依而眠。她的小妹徐颖,应当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也不知现在跟着父母在沂州过得怎么样。
徐颖的婚事她一直都没有提,只是暗暗留心着,可都没发现什么合适的。本想着这些日子也叫太宗帮着相看一些,可又发生了今晚这样的事,她可不敢在这个当口上提了。
要是太宗犯起了二性子,把她妹妹送去流鬼国做媳妇了怎么办?她没有瞧不起流鬼国的意思,可做姐姐的,总有私心,不希望妹妹嫁得太远。
想着想着,徐慧便渐渐地睡着了。可她不知与此同时,甘露殿里的太宗却是辗转反侧,夜不能眠。
更深露重,尽管锦被里已被铜炉暖过,太宗还是觉得冷得厉害,遍体生寒。他盖了两层被子,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如坐针毡。
吴庸当值,见他翻来覆去,便忍不住问了句,“大家,您要不要召妃嫔侍寝?”
太宗口中的“徐”字还没说出口,只刚刚做了一个口型,他便及时地收住了声。他将自己卷在被子里,朝床铺里侧滚了一圈,背对着吴庸道:“滚。”
吴庸立马滚了,可太宗的失眠却没有结束。就这样翻来覆去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太宗便按捺不住了,着急忙慌地说:“快去召徐婕妤过来。”
吴庸为难道:“大家,这时辰还早,只怕徐婕妤还睡着呢。”
他是甘露殿的宦官,自然要听陛下的。可是比起色厉内荏的太宗,不知道为什么,吴庸现在更怕不怒而威的徐慧。
太宗吐出口闷气,妥协道:“罢了,先去上早朝。”
早朝之时,他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那种急切的心情,好像是在盼望着师傅早点念完课本,早早下学去打球。
好不容易熬到早朝结束,吴庸过来问他,“大家是回甘露殿,还是去清宁宫?”
“去清……”余下的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太宗突然改变了念头,嘴硬道:“去清宁宫干什么?回甘露殿!”
吴庸被他搞的一个头两个大,实在是摸不清太宗的心思。
等回了甘露殿,就到了太宗例行的打拳射箭时间。可他此时坐立不安,哪里还有心思做这些。
才回去不久,他便把吴庸打发了出去,让他到清宁宫去请徐慧过来。
可是等啊等,等啊等……徐慧就是不来。
李二等得望眼欲穿,将箭靶射成了刺猬,还是不见徐慧过来。
他生气了,又叫王德亲自去喊。又是这般等了好半天的功夫,才见徐慧姗姗而来。
他本有意发火,吓一吓徐慧。却见她今日不同于平日里的素净简单,竟是如同昨日赴宴时一般隆重,穿了一身湖水蓝蔷薇纹的曳地长裙,额间还贴了片亮晶晶的花钿,白皙的皮肤在初春的阳光下泛出一层薄薄的光晕,清丽脱俗,仿若绛珠仙子。
太宗看得有几分痴了,原本的怒火便已消失了大半。可他等了她这么久她才过来,实在是不可轻易原谅。
于是太宗故意板着脸,沉声道:“徐婕妤,你为何久召不来,是想抗旨不遵吗?”
老实说,太宗到底是身居高位多年,平日里看着随和可亲,一旦拉下脸来还挺吓人的。
宫人们见他面色不豫,早已哗啦啦地跪了一地。
徐慧却是不慌不忙地抬眸望着他,轻声细语地道:“陛下随我进来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