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药魔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深一浅的往回走。
“没什么。”苏慕歌站着不动。
裴翊探一眼药魔佝偻的背影,又转头探一眼自己背后的洞府,最后将目光定在苏慕歌身上:“无论你看到了什么,你都不用在意,这些痛苦,比起我们曾经遭受过的,又算得了什么?”
苏慕歌应了声是,她虽心疼裴翊,但也不是特别震撼。
经历过最惨痛的苦楚之后,其他伤痛,说实话,咬咬牙也就过去了。裴翊也是活过一千来岁的人了,什么大风大浪没遭过。
不过药魔的话,她有些听进去了。
她和裴翊之间,根本轮不到她来考虑接不接受。
一时觉得无话可说,苏慕歌转身准备回去休息,虽然金丹被药魔修复的不错,但身体还是有些乏力。
不曾想,裴翊毫无预警的从背后一把抱住她。
苏慕歌眨眨眼,本能的想要挣脱,但最终没有动弹。
裴翊一言不发,只是垂着头,将下巴紧紧贴在苏慕歌右耳边。也不知过去多久,时间静静流淌,只剩下两个人的心跳声,裴翊才缓缓抬起手,将被他弄乱的几缕碎发,重新别在她耳后。
苏慕歌此刻在想:药魔你这老不死的快来看啊,你儿子又要开始耍流氓了!
裴翊果然绕了个身,站去她对面,一双眼眸深深望着她。
少顷,俯身在她额前湿湿印了一吻,哑着嗓子道:“我以为这一次,又要失去你了,那一刻,甚至比当年整个魔界毁在我手里更为惶恐。”
“是么?”
“是。”
苏慕歌仰起头,一眨不眨望着上方悬挂着的石刺。
这话若是当年听来,怕是要乐疯了吧?管它什么程家重担,管它什么古戒大能,她或许只愿做裴翊背后亦步亦趋的小女人。
所以这才真是造化弄人。
她现在有些揣摩不透自己的心思,当年痴恋的感觉早就荡然无存,但她也不能否认,她对裴翊有着特殊且深厚的感情,毕竟是同她搅合了一生的男人,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然而,抛开他们人和魔的身份不提,若是教苏慕歌再次同他结成眷侣,携手一生,她想,她会有一些不甘。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他们两人之间,或者说她对他,终究是少了些什么。
苏慕歌也不会去深究这些,因为早就过了情窦初开的年纪。
宛若一个报国无门的垂垂老者,一腔热血被浇熄之后,真的很难再热乎起来。
很多事情的原因和理由,也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对了,你还不曾告诉我,究竟谁有这个本事,重创你的金丹?”这事儿一直浮在他心头上,不问不行,“你之前又为何一直瞒着我?”
“既然已经好了,不提也罢。”苏慕歌原本打算私下里狠狠教训药魔一顿,不过如今他既医好了她,又是出自于爱护裴翊的缘故,看在裴翊几次三番为她出生入死的面子上,她准备咬牙吞下去,暗戳戳地道,“多说无益。”
“说到底,你还是拒我于千里之外。”听见苏慕歌的说辞,裴翊的态度转化的比翻书还快,煞气沉沉地道,“最后再说一次,我不喜欢这种措手不及的感觉,也请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考验我的耐性。”
“哦。”
苏慕歌简单一个字,点点头,错过他准备继续向前走。
却又被他捉住手:“要不然你来告诉我,究竟让我怎么做,才愿意重新回到我身边?慕歌,我现在完全摸不透你的心思,这真的让我很不安。”
“我们现在不是挺好么,你什么都不必做。”听他语气由硬转软,苏慕歌的心思也跟着软了几分,“你继续做你该做的,我则做我该做的,像从前一样,就行了。”
“你以为我不想吗?”裴翊骤然拔高几度声音,神情中却夹了一丝惶惑,“但我再也做不到像从前一样,我努力过了,尝试过了,然后一败涂地。”
苏慕歌越看裴翊越觉得不对,审视道:“裴翊,这不像你。”
从前那个裴翊,就像药魔说的那样,性子寡淡的根本不谙风情,就算如今动了点凡心,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莫说她不懂,裴翊自己都不懂。
他上一世活了一千多岁,心中除却仇恨,其他全无。然而这一遭重生之后,不曾想非但没有愈发看破红尘,心思反而日渐活跃起来。
从起初在融天洞答应苏慕歌放过秦铮开始,再到后来一次又一次的纵容,他日渐觉着自己这位前妻的分量,似乎在心头越压越重,不只是责任那么简单。
直到窥探过她的梦境深处,再到火罗刹点醒他。
他识海内像是豁然被打开一道口子,某些东西以倾泻的姿态涌出,以燎原的形势放肆燃烧起来,这种感觉很陌生,也很恐怖。
他动了动嘴唇,正想告诉苏慕歌他这种情绪,眼眸倏然一暗。
“慕歌,桑行之来了。”
“师父来了?”
苏慕歌惊喜过望,丹田内的五诛剑出现损伤,她还在担心师父,如今师父竟然寻来了,可见伤势并不严重。
她急匆匆的便向熔炉上方飞去。
裴翊稍一思量,也跟了上去。
一落在火山口,果然瞧见桑行之御风远远而来。苏慕歌见他依旧仙姿卓绝,神采飞扬,大松一口气,连忙招手:“师父,徒儿在这里!”
桑行之自然一早就锁定了她的位置,微微一笑:“看来你的机缘以到,伤势已无大碍,亏我们还担心数月。”
他翩跹落下,裴翊也拱了拱手:“前辈。”
“浮风你可真是令我惊讶。”桑行之若有深意的看他一眼,“单枪匹马杀出幽都,就只是为了救我徒儿?看来之前我们的交易,我倒是输了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