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接引谢家子弟的朱家军士赶紧接话道:“卑职有禀谢大郎君,辅公等人早听得报谢家郎君、娘子们来到,请移步相见呢。”
……
朱家兵士已经将试场周围都封锁了起来,只许参试者入场。今日是武举试第二场,分十个小台。参试人数较多,是不允许金陵百姓靠近围观的。
谢家一行人在朱家军士的引领下,靠着试场边缘的通道转进试场东边,这里搭了一个高台,是用来宣布重大事项的位置。
高台旁边搭了一列遮阳篷,下面安置了桌案高椅,有十来名负责记录武举试进程的书记官坐在其中,正在听着各分试场高声报出的结果奋笔疾书。
试场中分十个小试场,刀枪剑戟、弓箭骑御分项进行,有那表现特别出色的参试者,就能赢得一阵赞赏的呼喝声。
这场武举试基本是在为丹朝的海军选拔人才,朱家子弟,只要身在金陵的几乎都来了,算一算辈份,几乎全都是谢家兄妹的叔伯辈、兄长辈。
带领着丹朝另一支强大武力的卫家人定然要来观试的,两家兵马对对方的实力都十分清楚,互有敬、戒,于是相安无事。卫二郎、卫羿还有七八名卫家军的将领都一早来了。
看见谢家人来了,朱谦泺远远地就朗声笑道:“华邵还不领着你家娘子军过来,我等都已经等候你们许久了。你们几个来到之前,我等就与参试举子提了你谢家赠送饮食慰劳一事,大家伙儿都很高兴。”
“也是举手之劳。”大郎从容地领着妹妹上前见礼。
熟人太多了,也只能都是粗粗见礼了事。完了大郎才笑道:“今日这活计却不是我的主意,是我家妹妹们的想头。说是日头甚烈,参试举子辛苦来试,也是为国效命,很该慰劳。今日我只是个陪衬的罢了。”
大郎一说,众人俱都道丞公家女郎聪敏心慈,心怀民众,朱谦泺敛容朝几人拜谢。“丞公家女郎聪敏慈悲,今日当真是多谢了。”
娘子们赶紧还礼。今日这处在场的人怕是过千,但几乎都是男子。谢家女来到这里,是受到了无数视线投注。在这样的地方,只要心理素质略差些,连手脚都要不知道望哪里摆了。不过,谢家娘子自然不在此列,都是常年锻炼身体的,精气神很可观,一个个身着骑服,举止大方,容颜姣美,只叫人眼前一亮。
在场的许多都是人精子,立时就有人想到了近来城中的流言,略有所悟,眼神儿立刻就有些变化。
弼公卫二郎特意将七娘看了一眼,见这小娘子气质清冷,双目有神,心中便是一哂。然后笑道:“果然不愧是丞公谢家,想得总是周到些。”又朝女郎们告诫道:“——场中刀箭无眼,尔等小娘子就只在一旁静静观看罢了,勿要走近。”
“多谢卫二哥关顾。”五娘代表妹妹们道谢,然后五娘和六娘商量了一下,与大郎说了一声,带着一堆仆从侍卫去查看厨棚烹饪,留下七八-九看比试玩。相对来说,居长者总会更早地变得有担当。
卫羿走过来说:“阿九,朱兆新将要上场比试,愿不愿去看?”
华苓看七娘和八娘,问道:“七姐、八姐,去吧?”
七娘一听到朱兆新就皱眉,但华苓和八娘都很想看的样子,便还是跟着去了。卫羿领着他们沿场地边缘走了半圈,走到骑射场。
华苓边走边到处看,试场到处都是虎背熊腰、牛高马大的武者和军士,有人居然能将百来斤的大刀挥舞得团团乱转,片片残影,看着就很凶残。
“五哥!很快就轮到我了,五哥等着看我英姿罢!我定然是今科武状元,绝不给你丢脸。”朱兆新大步跑了过来,一脸比烈日还要灿烂的笑。转眼看见了谢家三姐妹,朱兆新指着七娘怪叫道:“恶婆……谢七你为何在此?——难道是因着你来了,王磷才不来看我参试?!”
七娘整张脸都撇下来了,朱兆新提到王磷,更是叫她立刻生了怒气,抽出马鞭子指着他道:“猪大,你说的是人话?王磷与我并无分毫干系,你再乱讲不要怪我抽你!”
朱兆新脸上还有些瘀青未散,但可是嚣张得很,闻言哈哈大笑:“谢七你这等孱弱的小身板子也敢说抽我?只怕你抽一百个鞭子,我只当挠痒痒!”
七娘手腕一转,一鞭子往朱兆新腰侧抽去,结果被朱兆新大手一伸抓住了,还是哈哈大笑。七娘脸色阵青阵白,也死死抓着鞭子不放。
毕竟是姐妹,同仇敌忾些,八娘见七娘吃亏,立刻上去指着朱兆新道:“朱大,你还不快快放手!胆敢欺负我七姐,你不要命了!”
华苓的手指头在卫羿胸口使劲儿戳了戳,蹙眉道:“卫五,揍他。”
卫羿露了露笑,顺手将华苓的手握住拉下来,然后才沉下脸朝朱兆新道:“还不放手。你若是不比试了,我成全你便是。”
“比!五哥手下留情!”朱兆新立刻松了手,朝卫羿陪笑。
七娘提着鞭子,胸膛起伏,两只眼睛怒火熊熊,如果视线能杀死人,朱兆新早就死了一千八百回了。七娘冷冷地说:“以你如此急躁心性,当不了武状元。到最后别是得了个三甲末最后一名回来,真要笑死人了。”
朱兆新鼓着两只眼睛瞪她,大声说:“谢七,你也太小瞧我了罢!我厉兵秣马、勤恳锻炼十年就是为了今日,我师从五哥,我是有备而来,我一肚子的胆识信心!我若是不能得武状元……”
“——你若是能得武状元,我谢七这辈子都尊称你朱大哥!你若是不能得武状元,这辈子就尊称我谢七姐!见面行大礼!——怎么,你敢不敢!”七娘抢过话头,干脆利落地说。
“敢!有什么不敢的!”朱兆新从背后箭壶里拔出一支箭,‘啪’一声折断了掷在地上,掷地有声地说:“我这回就是为状元而来!若是不能得状元,就有如此箭!”完了正好比试场上考官唱名唱到了朱兆新,他身板一转,一脚一个坑,一阵风也似地去了。
华苓目瞪口呆。卫羿想了想,与她说道:“这回参试者我已见过大半。其中有二三人,武艺极佳,又加兵法、文化上修养不错。阿新未必能得第一。”
华苓抬头看卫羿,好奇地问:“你不希望他得第一?”卫羿朝她笑了笑,眼神有些戏谑,不过没有回答。
七娘恨恨地点头,说:“多谢卫五哥告知!这敢情好,我就说这熊得不着第一,看结果出来之后他还如何嚣张!”
八娘对其他参试者更好奇,已经问开了:“卫五哥,这场上除了朱兆新,还有谁人武艺最好?”
卫羿叫了黄斗过来给七娘和八娘解说。
那边骑射场的比试已经开始了。
骑射比试也就是展示在马上的种种弓箭攻击技巧,朱兆新自然是弓马娴熟的,明显比之同场比试的其他人要略好些。
七娘就等着朱兆新倒霉了,全程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看。
华苓站在一边小声问卫羿:“为甚王三不来?他不是都与你和朱大关系好么?别告诉我是那日他们打架了,然后就闹翻了呀。”
卫羿说:“清晨派了人去王家叫他,说是今日家中有事,无法来看。”
“哦,无法来。”华苓问:“近来你们还在一处作耍么?”
卫羿平静地说:“许是近来预备入朝,王三事务繁忙,也不曾了。”
华苓看看他,浅褐色的眼眸明亮锐利。虽然说出口的话不多,但她知道他是明白的。她忍不住问道:“会不会觉得不高兴?”
卫羿看着她:“为甚要不高兴?”
华苓说:“你们不是好兄弟么。”好兄弟,疏远了也不会不高兴么?
卫羿平静地说:“若是道不同,怎也走不到一处去。”
华苓忍不住笑起来,说:“那与你道不同的人也太多了吧。”她印象里,卫羿身边称得上朋友的人真的不多。大概是自小就在边城金陵数地来往吧,也很难有非常经常在一起玩乐的朋友。不过说回来,卫羿本身也不是爱玩乐的人,他的生活枯燥得很,不是锻炼武艺就是锻炼手下的军士,再不是就教教几个年轻孩子学武艺,还有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