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财有势,模样周整且规矩也还过得去,家里更没一个拖后腿的亲戚。别说拖后腿,将军府和工部尚书家,仔细数数就没一个无用之人,这样的媳妇打着灯笼也不好找。
故而今日徐氏前来,虽因庶支且分家之故,被安排在犄角旮旯里,但却一直不缺人凑上来寒暄。这些人话里意思太过明显,总算印证了徐氏先前夙愿中的一家女百家求。她所出女儿,即便再不济,也不是随便只阿猫阿狗能欺辱。不管出什么事,还有她这当娘的在身后撑着。
心下宽慰,但她也没丝毫动心。而是稳下心与这些夫人斡旋,虽然女人不能明着立于朝堂,但枕头风威力不容小觑。
因花朝节那次,参加过凉国公府赏花宴的夫人,对徐氏品性有些了解。这位不愧是乌衣巷徐家那样世代书香里出来的大家闺秀,听说当年嫁人前就颇有贤名,果然跟一团乱的文襄伯府不一样。即便不因儿女亲事,这般有规矩的妇人也值得结交。
两处都有意,不多时徐氏便与几位夫人熟络起来。其中谈话间提到罗炜彤时,她也不拐弯抹角,而是直言“娇娇那孩子打小吃苦多,在家难免娇惯些,左右她还未及笄,我想再留些年岁。”
同样是说孩子娇惯,一句话从亲娘嘴里说出来那是谦虚,绝不带任何贬低意味。几位夫人意会,正准备转移话题,冷不丁听常太夫人这么一句。
将军府小姐身上有怎样的毛病?
众人心里皆存个疑问,诚然伯府嫡支与庶支之间矛盾,早已在金陵城内公开,甚至连秘密两字都说不上。这会常太夫人公然砸场子,倒不是那么令人瞠目结舌。
可她这话说出来,那位镶金的罗三小姐看来是真有什么隐疾。毕竟这可不是隐约说什么身子骨弱,而是一口咬定了有毛病,有没有毛病可不是能凭空捏造。
“这……”
一位与徐氏相熟的妇人刚开口,想和稀泥,无论如何今天大喜日子不宜起冲突,不论文襄伯府多不要脸,他们总得要那点脸面。
没错,流言蜚语绵延金陵城好几个月后,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文襄伯府就是个没脸没皮一团乱的虎狼窝。先前罗炜彤所担心的自损八百伤敌一千,便是说得这点。有些事即便不是你的错,一旦陷入纷争中,难免给旁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罗炜彤只想到其一,却没猜到后续变化。分家后本来舆论同情嫡支,偏偏文襄伯府咄咄相逼,且如今西北传来那等消息,平西将军立大功后遭遇天灾,本来好好的加官进爵封妻荫子可能变成凄凉的葬礼,多数人对将军府心态完全转变。
她没数却不代表徐氏没数,在与众官家夫人沟通后,她基本已经能拿捏住这些人的心态。这会虽错愕于常太夫人的口无遮拦,其实她心下却真不慌。
左右她并无叫闺女攀高枝的心思,就算此事透露出来又如何?
徐氏面上越发平和,常太夫人见此忍不住加一把火:“可怜见的,姑娘家身子骨弱点没啥,那样还能说是扶风弱柳之姿。怎么三丫头……哎……那可怜的孩子偏偏就宫寒呢。”
宫寒……
不仅是花园一角,因常太夫人声音粗哑且足够高,一瞬间甚至连乐师都忘记抚琴,伯府前院有一瞬间静寂。
徐氏面色沉静,她倒是想笑,可这会笑出来就有点不知所谓。
一双眼颇有压力地盯着太夫人,她说出口的却是另一番话:“既然太夫人都说出来了,那看来已经知晓,我也就不瞒着。原想着太夫人年纪大,这些事便不劳您费神。”
说到最后她唇角微微向下拉,面色也染上肃穆:“想必太夫人也知晓,娇娇师从弘真大师。”
常太夫人很想说她不知道,偏偏四周全都在点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衍圣公府欣赏罗行舟,破格纳其入族学之事早已不是秘密。更令人惊讶的是,在金陵城中颇为神秘、从未收过外人的女学,竟邀请其妹、也就是当时的罗三小姐入读。
惊讶之余有心之人查下去,才发现这竟是得道高僧弘真大师亲自所教。虽碍于佛门那套没有收为徒弟,但不收徒还教得尽心尽力,更体现出大师的爱重。将心比心,哪个富贵人家想让孩子皈依佛门。
“大家也都知晓,弘真大师虽仁善,终究年事已高,且忙于弘扬佛法。自十四年前便破格教授小女,皆因当年惠州城之便,倭寇伤及于他,大师念夫婿守城有功才如此。幸得大师出手,这些年小女身体已有起色。”
徐氏说得含糊,在场却并无太蠢笨之人。托罗薇蓉上次一闹,袁恪在及第街宣扬,所有人都知道当年身怀六甲的徐氏曾协助平西将军守城。原来守城时还有这般惊险,也怪不得弘真大师破格收下。这造化伴随着多大风险,正常人非但不会嫉妒,反而只有佩服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