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王培凡急地伸手拍了一把孙洲的肩:“你有话赶紧说啊,放到一半的屁膈应死人了。”
孙洲却不说话了,大少爷从竹椅起来,对蒋妥说:“我去收拾东西,半个小时后回南州市。车在村口,等会儿你自己来。”
蒋妥一怔,心底又虚又无奈, 说:“我没打算去。”
孙洲朝蒋妥勾唇,笑:“你就当可怜可怜他,好歹认识多年,探望一下也是应该。”
这话说得蒋妥无法反驳,也算是变相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孙洲说完又朝一旁的王培凡使了个眼色,王培凡立即了然,对蒋妥说:“去看看吧,你那会儿出事的时候, 他在病房门口一陪就是一周。”
王培凡这话让蒋妥的心猛烈一阵收缩。
她是记得的, 那段时间傅尉斯就在她的病房门外。没有经过她的允许,他不敢进来, 却一直默默守护。
孙洲见蒋妥沉默,转个屁股就走,权当她是默认, 不给反驳和犹豫的时间。
于是半个小时后,蒋妥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坐在了孙洲的车上。
她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看着不断倒退的景色,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到达南州市时夜幕刚刚拉开,莫约是昨晚这里也下过雨的关系,天空如同被洗刷过,启明星也格外耀眼。
孙洲直接带蒋妥去了医院,他下车后靠在车门上,告知了蒋妥病房号后又对她说:“你先去吧,我稍后来。”
蒋妥心中略有疑惑,总觉得不太对劲,她皱了皱眉想问一问孙洲,傅尉斯到底生了什么病。企料孙洲人已经坐在驾驶座的位置,车门一关,挂了前进档位就扬尘而去。
这下倒好,她只能硬着头皮迈开脚步进医院大门。
这是一家私人医院,蒋妥以前来过。她知道傅尉斯的私人医生就在这里上班,以前她生过几次小病也来做过全身检查。
傅尉斯所在的病房莫约是全医院最好的病房,里面家具齐全,除开多了几样医疗设备以外,很难让人联想到这是在住院。
蒋妥顺利来到病房门口,刚深吸一口气准备敲门,病房门却被打开。
与公立医院的人多和吵嚷不同,这里的走廊安静到仿佛落一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到声音。
赵明见到蒋妥这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眼花,但良好的职业素质让他立即反应过来,连忙道了声:“蒋小姐你好。”
他说完立即往后退一步示意蒋妥进屋,还道:“傅先生术后就一直在处理公事,这会儿刚睡下。”
蒋妥本进退不是,但因为赵明这一退让的动作,不得不进病房。
后来很多时候蒋妥回忆起来,只觉得这一天自己所有的行为都是自己本来的意识。她原本可以义正言辞拒绝回来南州市,但她还是来了。她原本可以不进傅尉斯的病房,但她还是进去了。
待蒋妥进了病房,赵明转个身退出去,一并道:“我先去办点事。”
偌大的病房里,很快只剩下蒋妥和傅尉斯两个人。
这是一间三室一厅的病房,蒋妥进入病房之后首先看到的是客厅。这客厅和寻常人家的客厅并无两样,又是沙发又是电视,甚至比一般家庭所用的家具更高端。再来目光所及是一旁的厨房还有客房。
走过客厅,继而便是傅尉斯“真正”的病房。
事到如今,蒋妥也不再扭捏什么,她缓缓迈开脚步往病房走去。
正如赵明所言,傅尉斯的确还在睡觉。
蒋妥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甚至也不敢进推开门进去。
这还是蒋妥第一次看到穿着病号服的傅尉斯,相较昨晚的“盛气凌人”,这个时候的他只剩下虚弱和渺小。
蒋妥也不知怎的,竟然会觉得傅尉斯渺小。
这个最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词语。
趁着傅尉斯睡着,蒋妥不用偷偷摸摸,便放肆且明目张胆地打量。
她昨晚甚至都没有这么仔细瞧过他,即便两人那会儿唇齿交缠密不可分。
回想这五年,两个人虽然同躺在一张床上,可她却从未用心去感受过他。倒是自己失忆后的这几个月,她似乎更加了解他。
其实外表看似冷漠的傅尉斯,内心也是个大男孩。他的霸道都是情商低下的表现,只要她开口指正,他就能接受并且改正。但以前,她从未有过言语上的反抗。那时候,她的反抗是沉默无声。
如今后知后觉,她本身也没有什么资格来说教傅尉斯,她自己也是个情商极其低下的人。
站在门边莫约有半刻钟,蒋妥的肚子开始咕咕作响,她饿了。
就在这时,躺在病床上的傅尉斯突然睁开了眼。蒋妥瞬间怔住无法动弹,视线与他相交。她可笑地祈祷傅尉斯没有看到自己,甚至还自我催眠变成隐形人。
傅尉斯的眼神只是稍稍浑浊,继而变得犀利深邃,他作势要坐起来,不料不小心碰到正在输液的管子,挂着的吊瓶也惊慌地晃动。
蒋妥到底还是推开了房门,走过去给他查看了一下针头。
一根留置针此时妥帖地埋在他的手臂上,但血液却倒流了出来。
傅尉斯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蒋妥,仍打算坐起来,被蒋妥一把按住肩膀:“你好好躺着吧。”
“你怎么来了?”傅尉斯开口,声音竟然是像是从砂纸上划过,哑地让人心尖一颤。
蒋妥心里有点不知所措,捏了捏冒汗的手掌心,脸上倒还是十分自如,说:“孙洲说你住院了,我顺便就过来看一眼。”
话说出口,她自己都不太相信。说来可笑,蒋妥竟然到现在还不知道傅尉斯到底生了什么病。
反观傅尉斯,他的嘴角倒是露出了一抹淡淡笑容,如雾霾天绽放一缕阳光。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