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妈妈说着就摸眼泪,玉满楼听着也难过,可到底还是有些欣慰,道:“我这几天总担心她会跑去找她爹。若是那样,真真是会伤透她外祖父的心,也寒了我的心,她若是真上赶着要去姓林,那我玉家,往后就同她没有半分关系。她爹……林牧之那样的畜生,怎么配得上姐姐!”
他咬牙切齿,每每说到林牧之,他就恨不得将他拎出来,狠狠扇几巴掌。
“我只怕他一旦知道小姐的存在,会上门来抢人!”赵妈妈担忧道,玉满楼冷笑着:“他敢!早几百年前他来玉府探听姐姐的消息时父亲便说过,他敢再踏入玉府半步,他就敢砍了他双腿!父亲之见,等同我心!”
赵妈妈心里仍是担忧,眼见着天色暗下去,她才想起来,道:“玉泉今儿一早急着见大人您,回府见您不在就出去了。方才他又让人带了话,说是有要事要办,今晚上怕也回不来。”
“晓得是什么事么?”玉满楼问道,又想起昨日玉泉是跟着玉珺出门见了吴用,怕是有什么发现需要详查,当下便点头道:“他是个有分寸的人,赵妈妈您别担心。”
赵妈妈点了点头,告辞回了院子一看,玉珺的屋子里早就没了光,四处都是静悄悄的。丫鬟西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手轻脚地走出来,道:“姑娘累了一天一夜,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就是心情不大好,我进来时,她眼角都挂着泪呢。”
赵妈妈微微叹了口气,“小姐也不容易,心里难受呢。”
玉珺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一夜里都是昏昏沉沉的,像是睡着了,可是屋子外的动静却又听得清清楚楚,犹如梦魇一般。
等到天亮时,门外却突然多了几个脚步声,人未走到,声音先至,是郑世宁爽朗的声音:“玉珺还睡着哪?你们赶紧伺候她起来,她可是遇见了天大的好事了!”
她说着就推开门,见玉珺睁了眼在床上发呆,笑道:“你赶紧起来!正堂还有人等着你呢!”
“正堂?谁等我?”玉珺仍旧处于未睡饱的懵懂状态,郑世宁笑道:“真不知道你是运道好还是不好。听说昨日踩踏事件你在西坪巷的医馆里做了一夜的女大夫?你知道不知道,你差一点就能见到圣上了!旁人一辈子都没福气得见天颜,你倒好,就这么擦肩而过了。好在有人认得你,把你的事迹在圣上跟前好好说了一番。圣上一高兴,给了你好多的赏赐呐!眼下宫里派来的公公就在正堂,你赶紧拾掇拾掇,跟我去领赏去!”
“我就是随手救了几个人……”玉珺有些发懵,被郑世宁狠狠拍了一下,“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说好了,我可瞧上了里头那柄玉如意,回头你得送我!”
几个丫鬟婆子被郑世宁催促着动了起来,不过片刻,玉珺亭亭玉立地站在屋子里,郑世宁绕着她走了一圈,咋舌道:“都说京师第一美女是林南蔷,照我看,你比起她来也是不遑多让呐!”
“宫里的公公还等着呐!”玉珺忍不住提醒她,她一拍头,“对!”
赶忙拉着她就走,边走边说:“玉满楼进宫上值去了,怕是一会就能得到消息赶回来。他有你这么个外甥女儿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瞧,一回来,就给他挣了这么大的面子!”
玉珺瞧她一口一个玉满楼,满心满眼离不开他,不由地打趣道:“不知道是谁总在我跟前说,‘玉满楼是天底下最讨厌的人’……”
玉珺学郑世宁的语气惟妙惟肖,直逗得郑世宁满脸通红,拿手去捶他,两人说笑间就到了正堂,她将将走进去,就见一个人背着站在匾额底下,身旁是穿着太监服的公公。
那公公见了郑世宁,上前行了礼,这才看玉珺,心里赞了声“是个人才”,笑眯眯道:“您可是昨日在西坪巷救死扶伤的玉大夫?”
玉珺点了点头,福下身去行了礼,公公说了句“使不得”,那一直背对着他们的人终于转了身,依旧是气宇轩昂,只是眼睛里却带了几分审视,几分激动,“你就是玉珺,玉姑娘?”
玉珺当下愣住了,不敢眨眼的看着眼前的人,满眼里都是不可置信,一声“爹”就含在喉咙口,出也出不来!
郑世宁见她呆滞,以为她犯怵,笑道:“玉珺,这就是威武大将军林牧之林将军!我听我兄长说,你极为推崇他。真是巧了,昨日就是林将军陪着圣上微服出巡,得知你救死扶伤的事情的。方才我来的路上正巧遇见他和公公,就一并进来了。”
“玉姑娘大仁大义有勇有谋,我极为欣赏姑娘。”林牧之轻言说着,一双眼睛在她的脸上逡巡,最后落在玉珺的耳垂上——靠近脸颊的地方,有一处不太明显的红痣,旁人若是不仔细看,压根不会注意到。
这就是他的女儿……当年他离开玉桥身边时,他们的女儿不过满月。玉桥曾经指着那个胎记说说:你瞧,这痣长得位置多刁钻,险些影响到女儿!
他当时信誓旦旦地说,那是老天爷给女儿的烙印,他们的女儿注定与众不同。
林牧之一想到从玉府打探回来的消息,他就觉得撕心裂肺地疼。当年他离开纵有千般理由,到底是他负了玉桥。这一辈子欠玉桥的太多,连她死了,他都不知道!十八年了,他从未尽过一个父亲的责任,他真是……
多年征战沙场不惧生死的林牧之此刻却有些颤抖,好不容易压制住面上的神色,催促边上的太监:“公公颁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