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洛清笑着对老太君点了头,走上去对侯夫人微微曲了一下膝,“侯夫人好。”
“清儿这是要走了呀。”侯夫人上下打量着洛清,脸上微笑如常,看起来就像一对儿亲母女似得,“清儿难得回来,我这做母亲的也得嘱咐两句,这女人呐,不管身份再高贵,还是得给夫家延续烟火,清儿你看你都嫁到郑国公府两年了,这肚子还是没有动静,母亲很是担心呐。”
侯夫人瞧见老太君远远地站在后面,听不到她们说话,便又继续说道:“到时候郑国公夫人心里不乐意了,即便清儿的郡主母亲在世,也不管用了。”
一想到昨天洛清如何羞辱自己儿子和侄女儿,侯夫人便恨得牙痒痒,但十几年来洛清都是这样,侯爷又护着,她也打不得骂不得洛清,否则以洛清的性子,非得闹得她落了个苛待前侯夫人子女的罪名。但一口气咽不下,只能找洛清唯一的痛处来戳了,她洛清一生风光无限,又嫁入了比定远侯府更有面子的郑国公府,而这个天之骄女唯一的痛处,就是出嫁两年了依旧五所出。
但洛清听了侯夫人的话,嫣红地樱唇勾出一个讥讽地笑。她比侯夫人高出许多,此时逼近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侯夫人,那张艳丽无双的脸蛋儿上的笑容让侯夫人顿时没了底气,但在自己晚辈面前,她好歹还是撑住了气场。
“劳母亲费心了。”洛清伸出手握了侯夫人的手,捏得她生疼,“可我洛清即便这辈子生不出儿子来,好歹也是明媒正娶嫁进了郑国公府,绝不会在出嫁前便大了肚子。”
“你!”侯夫人气得双手发颤,此事多年前侯爷明明就封了府内众人的口,却不知洛清是从哪里知道的,多次拿此事出来挖苦她,“你一个女孩子,说这种话羞不羞!”
“羞!当然羞!”洛清放开了侯夫人,整理了自己的衣襟,低声说道:“我定远侯府娶了你这样一位侯夫人我如何不羞。”说完便又行了个礼,高声说道,“母亲,我这便回去了,以后定常回来看您,陪您聊聊往事。”
洛清这一走,老太君便郁郁寡欢了好一阵,不过芸生可看不到,她此时正在吉烟屋子里陪着她。吉烟修养了好些天,已经能下床走动了。芸生扶着她坐到了床边,想到昨晚的事儿,知道世子与吉烟一定有一些难以言说的往事,便开口问了另一件事儿,“落霞她也是从小在老太君身边伺候的?”
“怎么突然问起落霞来了?”吉烟与落霞也算是从小一块儿长大了,但此人性格孤僻,即使相伴了十几年,却也从来没有交心过。
“昨晚,听说是她母亲的忌日。”芸生觉得实在奇怪,一个丫鬟的母亲,应该也是个奴仆,而世子为何会说了那样的话。
“她的母亲啊……”吉烟看着茶杯里袅袅升起的白烟,说道:“落霞与我一样,是家生子。她母亲是逝去的那一位侯夫人的陪嫁,只是……”吉烟看了看四周,向芸生靠了靠,“侯夫人去世后不久,如今这位侯夫人便嫁了进来,落霞的母亲本是去服侍老太君了,可她一听说现在的侯夫人要住进以前的侯夫人住的沉香阁,就发了疯似得,挡在沉香阁外死活不让侯夫人进去,侯夫人一怒,便叫人生生将她打死在沉香阁了。后来侯夫人嫌弃沉香阁死过人晦气,这才住进了齐悦轩。”
“可真是忠仆啊……”芸生叹道。
“可不是嘛,沉香阁可是咱们侯府最美的地方,当年侯夫人不知花了多少心血在里面呢。”吉烟双眼放空,似乎是在回想以前的事儿,“这些事儿都是庄妈妈告诉我的,还说以前的侯夫人啊,咱们府里没有一个下人不喜欢她的。身份那样高贵,又长得那么美,却从来不端架子,对下人可好了,听说外院一个丫头的母亲患了病,还特意叫了府里的大夫去看,连用的药也是侯夫人给的呢。”
“真是可惜了英年早逝。”芸生想到沉香阁如今像个药罐子一般,世子也命不久矣,便觉造化弄人。
芸生从吉烟屋子里出来后,正好遇上了周大娘,她一见芸生,便说道:“芸生啊,你上次托我问的东西我问到了,那是东市里宝福记打造的东西,我也就只问道这么多了,特意来告诉你一声。”
“谢谢大娘。”芸生想了想宝福记,似乎没任何印象,便去找了老太君,趁着今日休假,说是想去东市里买点东西。老太君知道她们小女孩儿成日里待在侯府四方天也难受,便嘱咐了她要早去早回。
☆、阿苍
上一次出侯府还是陪老太君去上清寺的时候,而这一次,芸生一是想弄清楚那些东西究竟是谁放在她屋子里的,二也是想出去透透气,成日里待在侯府,人都快憋坏了。
恰逢青黛也休假,两人便一起坐了庄妈妈为她安排的小马车,慢悠悠地往东市去。芸生带了两个小盒子,一个是一开始收到的一对小兔子,一个是昨天又出现在床上的一个琉璃小兔子,比之前那一个还要精致漂亮,但芸生越是喜欢,就越是想要弄清楚那是什么人放在她屋子里的。
大盛民风还算开放,东市里不仅有女子出门逛胭脂水粉店,还有女子开门做生意的,特别是一些异域香粉店,都是几个蓝眼睛高鼻梁的胡姬站在门外招揽生意,引得人们连连注目观看。
“芸生你看!”青黛指着马车外的一个胡姬,见她穿着露脐装,好似自己袒胸露乳了一般,羞得脸通红,“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她!她还嫁得出去吗!”
芸生看着外面的胡姬,纤腰外露,衣服下摆上挂了亮晶晶的铃铛,在阳光下折射出了耀眼的光芒,“她们家乡的人都是这样的。”
“什么?”青黛惊得捂住了嘴,“竟然有这样的地方?”
“嗯。”芸生笑着点头,看着外面的胡姬说道,“她们那里的女子,想怎么穿就怎么穿,嫁人也是自己做主的,而且一夫一妻,丈夫不能娶妾室。没有休妻这一说,只能和离,二人和离之后,女子不会被世人所指指点点,她们还可以再次选择自己喜欢的人出嫁。”
“这……”青黛已经合不拢嘴了,说话也结结巴巴的,“怎么可能有这种事?芸生你没骗我吧?”
芸生回头看着青黛,见她像是听了什么骇人的事一般,便笑了出来,“骗你的!我胡诌的话你也信。”
“哎哟!”青黛拍了拍胸口,脸上的表情立即松懈了下来,“我就说嘛,哪里会有这种地方?”
“是啊……”芸生附和她的话,“哪里会有这种地方。”
转眼便到了周大娘口中的宝福记,芸生下车时,见青黛要与自己一起,便拿了几吊钱给她,“青黛,老太君交代我帮她看点东西,我自己还想买点天香阁的香粉,你看今天咱们本来就是下午出来的,我怕待会儿回侯府太晚会被责骂,要不你先去买你自己要买的东西,然后顺路帮我买天香阁的香粉如何?”
“哎,好的!”青黛收了钱,爽快地说道,“那待会儿我就来这儿找你。”
见青黛往天香阁去了,芸生这才握紧了手里的盒子,进了宝福记。听周大娘说,宝福记是京城最大的珠宝行,卖得都是奇珍异宝,寻常人家根本买不起的东西,所以进进出出的也都是京城的权贵或富商。这种奢侈消费向来不会同时有许多客人在,芸生进去时里面只坐了一位中年男子在看玉器,掌柜见芸生进来,看她穿戴不俗,却又只身一人,便只一定是富贵之家有脸面的丫鬟,就迎了上来,“姑娘来买珠宝?”
“掌柜的。”芸生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拿出了盒子,打开给掌柜看了,“我就是想来问问,掌柜是否还记得这东西是谁来买的?”
“这……”掌柜的接过了芸生手里的东西,拿在手里仔细地看着,“这确实是本店的东西,姑娘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查一查记录。”
掌柜的转身去了柜台里拿记录买卖的本子,立即有人上来招呼芸生坐下,且上了茶水点心。芸生一边喝茶,一边耐心等着,这时,门外进来了一个穿着靓蓝色绫锻袍子的男子,他体型肥胖,撑得上好的衣料有些变形。戴了几个玉扳指的手里握了一把镶金边的折扇,另一只手里提了一个鸟笼,里面养了一只毛色纯白的鸟儿。整个儿一副纨绔公子的样子,身后跟了几个锦衣小厮,也个个儿都尾巴要翘到天上的样子。
芸生心里默念了句:“真是暴发户。”
“掌柜的,把你们这儿最新的好东西都给我们爷拿出来。”那男子身后一个小厮往掌柜面前一站,一副神气地样子。
只是宝福记的掌柜这些年不知接待了多少王侯将相,又岂会在这样的人面前卑躬屈膝,“请公子稍待片刻,我将上一位客人需要的东西找到了便来接待公子。”
“嘿!”那肥胖的男子一听便怒了,“让爷等?爷揭了你的老皮你信不信?赶紧的,把你们的东西都给爷拿出来!”
“这位客官,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掌柜依旧不卑不亢,手里握着笔,一副书生样,“且本店开了百余年,向来对任何客人都是同样的态度,对王侯将相不优待,对普通百姓也不冷脸相对。”
“爷今天还不信这个邪了!”那肥胖男子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呲牙咧嘴,气势汹汹,活脱脱要吃了掌柜的样子,“你知道爷是谁不?你敢跟爷将先来后到?爷从小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也奈何不了爷!”
掌柜叹了口气,摇着头看向了芸生。芸生知道掌柜在询问她的意思,掌柜不是怕了这暴发户,只是不愿与他多做纠缠而已。只是这人未免也太嚣张了一点,这可是京城呢,天子脚下,权势滔天的人可多了去了,便是公侯们也不敢如此目中无人,说不定就撞上了比自己更有权势的人,再说,不远处的皇宫里还坐着一位呢,权势再大,能大过那一位去?
“我不急,掌柜您先忙那位公子的吧。”芸生心里想法与掌柜一样,这种人不用和他讲道理,只需早早打发了他就好。
不想那男子听见芸生说话,寻声回头,见一个貌美女子独身一人坐在那里,便摇着折扇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脸上尽是邪淫之笑,“早说是姑娘在前,那我就排个队就是了。佳人如斯,莫说等上一会儿了,让我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啊。”
芸生见他色眯眯地走了过来,便别开了头,只当做没看见他。
“哟!美人儿还挺傲!”那男子肥胖的身子倒是挺灵活,一下子便又溜到了芸生面前,“不过爷就喜欢这样的,来,给爷亲一口,这宝福记的东西,想要什么,爷都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