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2 / 2)

缓缓归 茶茶木 3100 字 3天前

温珩见她没再反抗,微微抬头的拉离距离,便是小心翼翼打横的将慕禾抱了起来。

慕禾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了半分的力气,可见着他竟然是以如此的姿态抱着自己,仍是惊得瞪大了眼,”等等等等……不行不行,你要么放我自己走,要么背着好了。“

”可背着是会压着肚子么?你这么会舒服些。“温珩手臂收紧,将慕禾抱起来些,可容她不着丝毫力道的依附在自己身上。

慕禾头一回似朵娇弱无力的小白花靠在温珩的肩上,声音低靡,语速却很快,”你这让我怎么见人?这么大个人了还被人抱着走!“

“那就不见人好了,咱们不见人。”温珩无条件顺从的安慰着。

慕禾一牵嘴角,怎么就觉着这句话那么奇怪呢。

温珩抱着她在地势复杂的后院左绕右躲,大费周章得避开四下走动的侍女。临近主楼才两步借力踏上回廊的屋檐,轻轻一跃,纵上三楼一间雅居的窗口。

屋内没有灯,也可以大致的看出轮廓,温珩将慕禾放在床上躺好,替她将被子都掩好之后,似乎有些手足无措的愣在原地半晌,好一阵之后才坐在床边道,“加上今日,我一共才见你生过两回病,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如果哪里不舒服,你定要同我说,我现在有些不冷静,你不告诉我的话,我会乱猜的。”

这间屋内有一股很莫名的香味,像是能够安抚人心,连带着慕禾都觉着好受了不少。望着温珩真切的眸子,迟疑一阵后将两只被他埋进被子里的手抽出来,右手搭在左手的脉搏上,“别急,我看看啊。”

温珩竟乖乖的应了一声好,眸光乖巧宁静的落在她相触的两手上,一副当真在等着的模样。

这么本是想调侃他反应过度的慕禾,反倒是自己窘迫了一下,有点下不来台,讪讪的将手又缩回去,面上还得装作一派肃然,“放心吧,小……“原本想要说是小毛病,但思及肚中那一块肉,用这个词实在不好,遂改口,”小意外,性命无忧,好着呢。”

温珩沉着的将她望了一眼,静了良久。

“阿禾,你是怀了么?两个月的脉象把不把得准?”

☆、55|5.15

慕禾跟在华云身边学医的这些年,多数是跟药材打交道,真正把脉的经验算不得丰富,自己切脉来看,只能隐隐的探知一些异动。

一句怀了,如果是作为医者对别人说,兴许加上句恭喜也便能了事。摊在自己身上,便可以顷刻叫人慌了神,未来轨迹翻天覆地的变化。

慕禾是偏冷体质,并不那么容易受孕,兼之长期服用温珩给过的避子汤和后来的一次流产,身体受创之下,便一度以为自己是再也怀不上了的。她心底怀着这样的潜意识,一直避而不看自己身上那些反应。虽然也隐隐知道事情发展的方向越来越超脱自己的想象,却只能安慰、按捺下那一丝慌乱,告诉自己,再等等,等真正确定了再来想想该怎么办。

对于这个孩子的到来,慕禾固然惊讶喜悦,却也难免带了些其他缘由的担忧。

其中一个缘由,是因为她曾失去过一个孩子。痛彻心扉,多年都未能走出来。再度拥有的时候,无形的压力逼得她喉咙发紧,夜晚中几度难以入睡。

再者,便是因为温珩了。孩子在她想要同他一刀两断的时候出现,仿佛成了一条枢纽,再剪不断。若就这般强行同温珩断了联系,带着他/她远远离开,孩子将来若是没有父亲,会不会觉着怨怼?

若为了孩子在一起……

慕禾还是个女孩的时候,常听闻山下的小镇有丈夫家暴妻子的事,怒不可遏,几欲拍桌而起。老嬷拉着她,说别人家的家事管不了,管了讨不得好。她不得不听老嬷的话安分下来,然一回下山时恰好遇上一起事故。

当时那名妇人被甩出门,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甩倒在街道上慕禾身前,身上都是棍痕。男子抄着手臂粗的木棍站在门口,酒气熏熏的将女子动弹不得,半悬在门槛上的脚踢开,骂句,“滚,老子不让你管。”半点不在意女子死活,将门甩关上了。

慕禾忍无可忍,一脚将那老木门踹开,一把拉住那男子的后颈,反手将他丢到池水里,一脚踏在他的后背之上,冷冷将之压住不许浮出水面。任他四肢像是被钳住壳的乌龟一般拼命的挣扎划动。

彼时七邻八坊都炸开了锅,小声唤着要死了人,要死人了。

直淹得他翻白眼,独剩了一口气,慕禾才将他提出来。

那个时候毕竟年少,一举一动都是凭心情来,哪里晓得考虑别人的处境,她扶起满目呆滞的女子道,”这样的人,你不要再同他过日子了,问他讨了休书,我带你去栖梧山庄,在那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女子却似半分没听到她说的话,推开慕禾,爬到男子身边泣不成声,反倒像是看一个强盗一般的看着她,等回过神来后,便撕心裂肺得喊起了救命。

不多时,屋内跑出来个小奶娃,一家三口就这般的聚集一堂,独有她傻站在原地,被那一致对外的眼神剜得心上一阵一阵的发凉。

手上一热,是老嬷握住了她的手,将她往身后带了带,躲开那些像是刀刃一般的目光。身子微微一弯,丢下一袋子金银,”我家禾儿不懂事,这些银子便当做赔偿了。”

回去的路上,老嬷道,她年轻的时候也想,如果夫君待她不好,她定然是不会忍的。可现实总是有很多让人妥协的地方,或许那女子也是感激的,可人不能只活在激愤的一时。那男人死了,她就成了寡妇,带着个孩子,要怎么活下去?就算衣食无忧,也会被人戳脊梁骨。

慕禾摇摇头,说,“我同他们不一样,我不会一个人就活不下去。”

老嬷牵着她的手,“是,你不一样,这世间怕也只有你有资本说出这等的话了,老嬷死也不能看你受这样的罪,所以你往后万不能妥协。”老嬷爱惜的摸摸慕禾额角,“其实,被打的女子不是没有闹过,可女子都是心软的吧。第一次被打,震惊之后想要决裂,当心爱之人酒醒后跪在面前,一嚎二求的哭诉,保证往后再也不会。父母邻里劝解,说哪里有人因为夫妻之间这点小矛盾就休离,便就心软了。可忍了一回,就会有第二回,愈演愈烈。等到后来,有了孩子,又怎么能若从前一般任性?只为了孩子,也要苟且的继而这么生活着罢了。”

这件事在慕禾心中印得清晰。后来想想,男儿膝下有黄金,那人渣般的男子会在酒醒跪下相求,或者的确是有悔意的。

可自那以后,还是会冲动,还是会在醉酒之后将女子揍得半死不活。本质上来说,该也算是性格与相处的问题,两人俱是可怜又可恨。

慕禾同温珩在一起时,几乎没红过脸。可他们最大的问题,便是沟通上,性格的不合。

慕禾不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犀利性子,温珩则是个会将不好的事闷在心中的人,一个不问,一个不说。长期以往,隔阂总会出现,亦或者愈积愈烈。

两年之前,祁容之事便是最好的证明。再者便是温珩娘亲的事,两人的认知至今都有着差异。

慕禾不问,并非为了面子,而是因为她大了温珩三岁。很多时候,譬如祁容出现的时候,看她笑靥如花,明媚活力竟会有一丝微妙的自卑感,难以启齿。

她比他大,这一点无法逆转。

再见之后,慕禾发觉温珩早不是从前那个温珩,他有太多的她所不知道的秘密:墨家之事,弑帝之事,避子汤之事,辞官之事……等等等等,不胜枚举。

两人之间的天堑,不仅仅是伤害带来的隔阂,发现了无法缝补的性格不合,年龄身份本身的不妥,还失去了十多年培养起来的信任。

她已经无法向从前那般,站在毫无保留信任的角度去看待他,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叫她竖起防备,生怕处在一个更大的局中,这么真的很累。

如果两人之中有一方的坦然该多好,可她无法先敞开心胸,自然也无法要求温珩做到。

尉淮出现之后,慕禾虽然对他没有男女一面的情感,却有极大的好感。第一次在想,她或许适合那些会将心情写在脸上的人,不开心了就会甩脸子,可只要哄上两句便可以恢复元气,感情更近一步,不用担心他会背后捅你一刀。

争吵有争吵的好,她同温珩的相处模式几乎不像是夫妻,多像亲人。

如今她肚中有了孩子,温珩同祁容的婚约却还没有撤回,抛开彼此的问题不谈,只站在众人目光中,她的处境该多么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