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聂恒宗不想这么说,于是他轻轻点了点头,“是有些疼。”
聂恒宗的表情看在唐明月眼里,就是很疼很疼的样子,她忍不住将小嘴凑到那些划痕跟前,轻轻呼了几口气,随后才抬头看向聂恒宗,“大哥哥,是不是好很多?”
真舒服啊!聂恒宗心里如是想着,咧着嘴点点头,“月儿真厉害。”
“大哥哥,你记住我的名字了?”唐明月笑嘻嘻的,一脸开心的样子。
你的名字,我如何会忘?聂恒宗不由又想起一些从前的事情,一时倒忘了回答唐明月的问话。
唐明月等了一会儿也不见聂恒宗出声,她便又开口说道:“大哥哥,我叫唐明月,这次你能不能记住?”
聂恒宗回神,冲着唐明月点点头。
堂屋里忽然有声音传来,唐明月忙跑过去看,就见妹妹唐明玉迷瞪着一双眼睛,口里还打着哈欠,茫茫然的四处看,像是在找人。
“玉玉,姐姐在这儿。”唐明玉闻声看过来,开开心心跑过来,她一醒来便没看见娘,自己从炕上爬下来走到堂屋,还是没看到人。
唐明月领着妹妹走到聂恒宗待着的屋子,又跟聂恒宗介绍,“大哥哥,这是我妹妹,她叫唐明玉,你能记住吗?”
聂恒宗忽然意识到,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大概每天都要听到无数次“你能记住吗?”
“能。”聂恒宗看着小姨子点点头,笑着回唐明月,想着她不管问多少次,自己都不会烦。她喜欢怎样,便怎样。
上房那边,已经快要吵起来了,自然,是刘氏想吵。
唐海领着儿子唐祺桐出去做工了,此时不在家。大房只有刘氏一个,可是她战斗力十分强悍,唐老爹夫妇加上唐清两口子,都说不过她。
“爹、娘,海哥跟二弟,都是您们生养的,一碗水总要端平,不能总是偏着二房。这孩子失忆了,谁知道是不是脑子嗑出了毛病,或者有啥隐疾,万一哪一日出了事,谁能负这个责?”刘氏嗓门子大,气势汹汹。
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将话说得如此难听,任是谁听了心里也不会好受。
郭氏生下女儿七年,才有了这个小儿子,自小又体弱,她的确是惦记着他多些。可她扪心自问,自己并没有多偏着小儿子。连唐明月那么小的人儿都知道,郭氏又如何不知,儿子书能读下来,是多亏了二儿媳妇的嫁妆的。
“老大家的,你别总无理取闹,我没一碗水端平,你来说说,我咋做算端平?”郭氏开了口,她没指望老头子出声,毕竟跟儿媳妇拌嘴这种事,不能让男人家出面。
刘氏刚想接话,唐清却先一步开了口,“爹、娘,若是大哥大嫂实在想分家,你们便给咱们分了吧,我堂堂七尺男儿,拖累妻女已经不对,再不能多拖累爹娘跟兄嫂,日后这书能读不能读,都是我自己的事。”
第3章 教妻
唐清说完,一直没有说话的唐老爹咳嗽了两声。
他心里苦啊!当爹的,哪能不希望自己儿孙有出息,不希望他们过上好日子?老二说他拖累了爹娘兄嫂,其实事情究竟咋样,大伙儿心里都清楚。
“老大家的,老二前年去府城考举人,为啥没能进去考场,你还记得不?”唐老爹开口,没有回答唐清,而是问刘氏。
刚刚还跟斗鸡一样的刘氏,听到公爹问话,想起那事后也不由缩了缩头,“爹,那事儿可怨不上我娘家弟弟,他本是好心。”
唐清前年二十岁,考中秀才后,本可当年就参加府试去考举人,结果事情就坏在了刘氏的娘家弟弟身上。此时刘氏说她弟弟是好心,唐老爹也只能在心里叹一句:都是命啊!
府试三年一次,全乐州籍的秀才都可以参考,府城那几日人满为患,客栈十分紧俏,去晚了便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刘氏的三弟平日做些小生意,时常往府城去。他听说唐清要去府城参加考试,便说可以介绍到他朋友家去住。银钱少不说,还可以一并解决吃食问题。
一家人对于府试都只是听说,谁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刘氏一将她兄弟的话传回来,老两口都很高兴,有熟人,这就不用抓瞎了,出门在外,再没有比跟熟人在一处更好的了。
吴氏欢欢喜喜将东西收拾好,一家人送别唐清后就在家里等消息,谁知等来的却是唐清压根儿没进去考场的消息。
唐清只在刘三的朋友家吃了一顿饭,便开始上吐下泻,连着几天不好,哪还能进去考场,整个人都瘦脱形了。
这种事只能自认倒霉,又能怪到谁的头上。刘氏说她兄弟一片好心,唐老爹也无法反驳。只是事情到底是因刘三而起,唐老爹提起来,也是想给刘氏提个醒,别忘了自家老二的能耐。
二十岁就考中秀才,整个大昭朝能有多少?
唐老爹知道,一直不同意分家的,是他这个当爹的。他就两个儿子,他想看着两个儿子好,他想老二以后中举,中进士能多提携大哥,可为啥要提携,总得有缘由吧!
齐心协力将老二供出去,他以后能忘本?老大家的日子可不就好过了?哪有不吃苦,直接捡便宜的好事儿呢?唐老爹自信二儿子一定有出息,他就想不明白,老大媳妇到底是咋想的?想来想去也只能说她眼皮子浅,看到的,只有眼下那点利。
吴氏的爹曾经也是个秀才,家中有些家底,后来屡试不第,他就找了个教书的活儿,家里婆娘又有一手好绣活,天长日久下来,也攒下了一笔银钱,家里日子过得不错。吴氏的兄嫂都是好的,所以吴氏的嫁妆着实不少。
嫁到吴家后,刘氏天天为着唐清读书花钱的事不开心,吴氏便拿自己的嫁妆贴补。这些年过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这事家里都清楚,可无奈家里实在不富裕,吴氏愿意拿嫁妆供丈夫读书,这是皆大欢喜的事儿,没人会阻拦。也是因着这个,刘氏才一直只是小打小闹。
前些时候,吴氏的哥哥想要跟人出海做买卖,急需用钱,问到两人头上,唐清便做主将钱借出去了。他还劝吴氏说读书的事他自己想想办法,左右他明年才考试。事有轻重缓急,舅兄急需用钱,他们能出力自然要出力。
到底是娘家哥哥,吴氏哪能不想帮?就是这事儿彻底惹毛了刘氏,在家里摔摔打打了许多日子,偏唐老爹又出了事,这家里自此就更是乌烟瘴气了。
唐老爹想着这些事,实在是有些无力。如今把老二逼得说出分家这样的话,显见也是急了。他读书没花过家里什么钱,却还是惹得长嫂如此,心里难受也能理解。
老大唐海是个老实人,媳妇说啥是啥,唐老爹指望不上他,可还是对屋内众人说道:“这事儿我再想想,咋也要同老大商量商量的。”
老两口都是开明人,虽说还一起过,可儿子成家之后,他们便不管两个儿子各自的房里事。若不然,刘氏这样的儿媳妇,还能有好日子过?
几个大人商量的事儿,没想到立时便连聂恒宗这个外人都知道了。
唐明玉刚三岁,正是呆不住的时候,见了聂恒宗之后,就跑出去玩。听到上房的动静,便跑到窗下偷听。倒把几个人的话听了个十成十,之后她又倒腾小短腿,回去说给姐姐听。
聂恒宗没想到,他的到来竟然把岳家人逼得要分家。
不过这个结果,他是乐见其成的。
前生唐明月同他在一起之后,虽说很少提起小时候的事,但主要的事件他还是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