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知安下了城楼,态度恭谨地朝许益躬身行礼。
许益打马进城,乜斜了袁知安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就率人往东宫去了。
袁知安直起身子,看着许益马鞍上挂着的那个血淋淋的布袋子,里面装着一颗刚砍下来不久的人头,那人头上的发髻,束着一支熟悉的玉冠。
他的大伯袁朗,屠城之后终究是没有跑得掉,被许益带着人在城北埋伏,干掉了。
袁知安低下头微微冷笑,朝刘子文吩咐道:“走吧,去看看咱们袁家的老太爷!”
城北条件最粗糙,守卫却最严密的刑部大牢里。
袁承载被扔在一堆脏兮兮的稻草上,苟延残喘着,要不是胸口还在时不时地起伏着,看管他的将士都险些以为他已经断气了。
袁知安到了监牢栅栏外时,看见袁承载的第一眼,也以为他已经死了。
一刹那间,他竟愤怒得想杀人:“他死了?!”
他还没动手杀他,这老东西居然自己死了?!
看守的将士一早得了吩咐,知道袁知安是带了太子殿下的口谕来的,一听他语气愤怒,立即战战兢兢地打开牢门,踢了踢袁承载的脚。
袁承载本来紧闭的眼睛霍地睁开了,和袁知安打了个照面。他看清楚来者是谁,气得浑身发抖起来:“你……你这……不孝子……孙……”
袁知安见他没死,心情就好了许多,迈开步子进了脏兮兮的监牢,看守的将士立即懂事地给他搬来一把干净的椅子。
他坐在袁承载的身侧,低下头,文雅地笑着问:“不孝子?还是不孝孙?”
袁承载浑身一震,瞪着眼睛看他:“你……你……”
他的胸口每动一下,都跟拉风箱似的发出呼呼的噪音,昭示着他的生命已经快要走到尽头。
袁知安听着他喉咙里发出的呼呼声,笑得分外儒雅:“你以为我永远都不会知道我自己的身世吗?你看,你生了一堆儿子,又有一堆孙子,如今快死了,来给你送终的,居然是我这个孽种!”
袁承载双眸血红,看着他,竟忽然流出了眼泪,不知是生气,还是懊恼。
袁知安看见他的眼泪,忽然就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弯下腰,拿手指揩了一点泪水,在灯光下看了看,感叹道:“原来畜生临死了也是有眼泪的。”
泪水渐渐蒸发干了,他的笑容也变冷了。
他转头朝看守袁承载的将士说了句:“可否找个盆,打点水给我?哦对了,还要一个帕子。”
那将士以为他要给袁承载洗脸洗身子,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却还是转身去打水了。
不一会儿,水和帕子都拿了过来。
“可否回避一下,我要给他擦擦身子。”
看守的将士点点头,带着其余人等回避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