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飞跟人打架了,那孩子从二楼翻下去摔断了肋骨,现在医院躺着。他家狮子大开口,要你妈赔十万块啊!真的作孽啊。”
奶奶难得对她放柔了口气,说道:“家里穷你知道的吧?本来你妈也不要你那么快打工,但现在急用钱,养不起闲嘴了。你明个儿和陈家的一起去城里找活吧。”
季飞脸上也很懊恼,忍不住嘟哝着道:“我就稍微打了他几下,后面的事情真的全是黄毛干的。凭什么告我,凭啥还要我们家来赔钱啊。”
闻言,季妈拿起筷子就往他身上抽。
真的是怒到极致,边打边道:“妈谢谢你就打这几下!谢谢你没把人打死,你这小畜生才几岁就不学好,养大也是蹲号子的命,不如今天就打死你算了!”
还没抽几下,奶奶立刻心疼了,起身护着孙子,怒道:“干什么啊!是亲妈又不是后妈,哪儿能这么打孩子,我家季辉死的早啊,就留下这么一个命根子,你还这么打他。”
奶奶从来没把她当成季家的人,这点她早就知道了。
也早就麻木了。
季若云筷子还在往嘴里塞米,却咀嚼不动了。
她重新审视自己在这个家的地位。
“妈妈,为什么季飞有新衣服我没有?”
“飞飞是男孩子,旧衣服很快就穿不下了,你不一样的。”
那哥哥们的旧衣服他不能穿吗?
为什么她总穿着堂姐表姐们的旧衣服,季飞就不是呢。为什么季飞要的东西,我就不用呢。
渐渐地长大,这些问题就都没有了。
只能假装着不需要,这样安慰自己。其实心里是清楚的。
不是不要,是根本要不到。
为了妈妈的表扬,她拼命努力的学习此次拿第一,转头弟弟要上学,就要她辍学。弟弟打架闯祸,她就得去为他打工,赔钱善后。
亲生母亲的疼爱也是假的,无论什么时候,她总是被牺牲的那个。
二伯父和二伯母是被特意喊来帮劝的,他们全都站在一条线上。全家人都想吸她的血。
一瞬,季若云心慌意乱,背后发凉。
季若云猛地抬头,盯着自己的母亲看。“十万块。你要我去找什么工作,和隔壁的玲玲一样吗?”
季妈脸上有惊慌和意外,一下手足无措起来,说道:“不是的!哪儿可能叫你去干那种事……”
季若云放下碗筷,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关上门,还能隐约听见奶奶的怒吼:“这小赔钱货,白眼狼!不想去打工行的啊,把你卖去山里给那些当老光棍媳妇儿,也能卖个万把块的。”
听见这话,她靠在门背,气得都在浑身发抖。
真的是好算计啊!
卖去山里万把块不够还债,不如去城里打工赚回来的多。肚子里早这么精明打算过啊!
恨啊!满腔的怒气化成刻骨的恨。
她捏着拳头,眼泪在打转。
这么重男轻女怎么不赶紧勒死自己,她自己不也是没把的。
季若云在心里发毒誓,绝能不让自己的亲奶奶晚年有什么好下场!气急攻心,眼泪从脸颊滑落下来,她拿袖子擦了下。
明明的不想哭,气的完全止不住。
咬牙握着拳,她满脸的泪水,但没发出一点声音。
直到哭得快喘不上气。
她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渐渐止住了眼泪。
季若云在认真地考虑着。
以她现在这个身份证上的年龄,加上身无分文,离家出走的难度太高了。或许可以去求舅舅,只要帮她签了入学,往后也可以一直住在学校里。只要年年拿奖学金的话就没关系了。
不对,要去求舅妈。
舅妈吝啬极了,为了不借钱说不定能保密。
但也还是不能直接消失,因为妈妈肯定会报警。没有成年就是麻烦。
她冷静地思考往后的路。
其实只要把奖学金的事情说出来,完全可以直接去上学,不用那么费心思。但这样,奖学金就不可能归她自己了。之前为能接济家里,帮妈妈减轻负担而高兴,现在,她不想这样了。
凭什么每次都是她牺牲?
为什么让她来填无底洞?
“云云,妈妈进来了。”思考被打断了。
季妈还敲了几下门,才走进来。她的房间一直是没有锁的。
“饭也没吃几口,肯定饿了,妈妈摊了面饼。”
季若云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