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认为,自杀是一种极为懦弱的行为,而她冷菲儿,从不是一个懦弱的人。即使在生命的最低谷,最痛苦的时候,她都没有想到用自杀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大雨滂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她的身体,她坐在桥上的栏杆边缘,全身在颤抖,思想在挣扎。这条残破的生命要它究竟还有什么用?!
幽暗的雨夜里,她闭着眼,听着桥下那湍急的水流声,一颗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望里。她不想继续这条苟延残喘的命,不想再连累郁泽昊,然而,内心里,却隐隐地还有丝希望。sqna。
和华俊喆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不断地在脑海里回旋,以及她要离开的那天,他们争吵时说的每一句痛心的话。
“再见……”,凄楚地笑了笑,双手松开栏杆,嘴里吐出两个令人绝望的字眼,然后,她的身体,前倾……
“菲儿!”,远远的,他便看到了那道白色的身影,郁泽昊冲了过去,在菲儿纵身时,紧紧地抱住了她。
“不!放开我!泽昊!你放开我!让我死!让我死啊!”,菲儿疯了般地挣扎,然后,腰上的双臂却死死地扣住她的腰,那般用力,令她根本无法挣脱。
“冷菲儿!”,大雨里,只听到郁泽昊那道悲愤的嘶吼声,菲儿双脚落地,双肩被他扣住。
“你放开我!郁泽昊!我不爱你,我是生是死都和你没关系!你凭什么管我?!”,浑身早已湿透,冰冷,模糊的视线里,幽暗的夜色里,郁泽昊的脸,不是很清晰,只有他那粗粗的喘息声,传进她的耳畔,那声音里,带着悲愤。
“啪——”菲儿的话音才落下,却没想到,迎来的是郁泽昊那狠戾的一巴掌,她的身体踉跄着,朝着地上倒去,却又被他捉回。
手心的痛,令郁泽昊心口一颤,他一脸沉痛地看着菲儿,这是他第一次动手打她。
“菲儿!以后再也不要说这些!我不准你说这些!”,将菲儿紧紧抱在怀里,郁泽昊放声嘶吼道。
“泽昊!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本来就是个孤儿,一出生就被父母抛弃的孤儿!这条命本来就是不被期待的啊!”,菲儿无力地靠在郁泽昊的怀里,此刻,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声音里带着悲愤和哭腔。
一个连亲生父母都不要的人,还有什么资格活下来?!这些年,她却一直苟且地活着,其实,本就该死的。
菲儿现在才明白,这其实就是命运的安排。
以前,她一直不相信宿命,但是,现在,她信了,真的信了。
郁泽昊紧紧地抱着她,她的话,令他内心一片凄苍。
“被他们折磨地生不如死,被卖去缅甸……泽昊,你想象不到我内心有多绝望,真的,你也想象不到我的身体,灵魂有多坑脏,你说,这样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这个尿毒症,不会治好的,总归要死的,现在死了,还少受些折磨。”,她的语气渐渐地平静下来,没有哭。
雨,渐渐地停歇,菲儿说的每句话都疼进了郁泽昊的心里。
他松开她,双手捧着她冰冷的瘦削的脸,天色也不是那么阴暗了,有点黎明即将来临的前兆。
“菲儿,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的父母是因为生活所迫才丢弃了你,他们无法养活你,才把你送去了孤儿院。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现在所遭受的折磨,只是命运对你的考验,你度过了这些,才会获得幸福!”,郁泽昊乐观地安慰着她,她的嘴角却扯起了一抹苦涩的笑。
东方,渐渐露出白色的光芒。
“傻瓜,别安慰我了,我不是小孩子。泽昊,我真的不想连累你,真的不想!”,菲儿看着他,无比坚定地说道,说话间,因为冰冷,牙齿,和惨白的双唇都在颤抖。
“啊——”她的话音才落下,她已经被他抱起。
“我不会让你死!”,他没有看她,双眸直视着前方,薄唇蠕动,无比坚定地说道。
菲儿抬眸,看着他,只是叹息。
觉得郁泽昊好傻,好傻,傻得让她心疼,愧疚。
“只是,我真的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了……”,菲儿黯然地垂眸,说道。脑海里又募得浮现起华俊喆的脸,那个总是带给她激情和血液沸腾的男人,让她感觉到自己还活着的男人……
可是,谁会想到,当她想要和郁泽昊一同创业时,这突如其来的病灾又令她坠入了绝望的深渊里。
菲儿的话,清晰地传进了郁泽昊的耳里,只是,他没再回答她。
菲儿的绝望,他能够明白,如果是他,他可能也会选择了此残生。
但是,他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这个在他生命里,极为重要的女孩,他不可能不管她!
因为淋雨,菲儿和郁泽昊都感冒了,尤其是菲儿,高烧一直持续不退。
医院的走道里,坐着很多病人,因为住不起病房,他们只能在走道上打点滴。
菲儿坐在椅子上,似乎睡着了,头耷拉着,郁泽昊站在一旁,一只手高举着吊水瓶,而他的脸色苍白地很难看。
低首时,看到菲儿睡着了,他腾出一只手,轻轻地拖着她的头,看着骨瘦如柴的她,他的心里尽是疼痛。
过道里,来来往往的护士,时不时地看着郁泽昊,窃窃私语。
“那个男人好帅啊,你看他穿的竟然是阿玛尼的衬衫诶——”
“那应该是仿的吧,不过,他确实好帅啊,你觉得他像不像吴彦祖?”
“啊……对!我刚觉得像呢,还没想起来名字……”
“不过吧,他比吴彦祖还有男人味呢……”
两名小护士,边走着,边说道,他们的话传进了郁泽昊的耳里,他的嘴角扯起一抹淡淡的笑,低头,看着自己的黑色衬衫,果真是armani的,这似乎是他剩下的最后一件像样的衬衫了吧,其他的几件衬衫西服都被他卖去品牌二手店了。
自从知道沫兮要报复他的那天,他就想象过将来的落魄,却从没想过,会如此落魄。
仰头,闭眼。
苏沫兮,如果让你看到现在的我,会不会很得意?会痛快?
在心里,他苦涩地想。
不过,他不会让她看到,他带着菲儿,也算是躲来了这里。
因为很忙,很累,他几乎没有时间思念他们母子,令他欣慰的是,在梦里还可以猛地可爱的子墨。他们父子俩一起放风筝,一起玩赛车,偶尔还会梦到沫兮。
往往,梦境是他最幸福的时候,但,梦醒之时,看着一时的简陋,他又回到了残酷的现实中来。
他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是报应,他也从没怨过她的报复,反而这样,令他心里的负罪感减轻了很多,反而这样,他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地资格,爱她。
***
环境幽雅的办公室里,窗口处,拐角处,摆放着几盆绿色的盆栽。
办公桌上摆放着一盆翠绿的绿萝。
沫兮坐在皮椅里,双眸对着摆放在眼前的保险箱,发呆……
这是被收购之后的索菲亚,现在叫bemrea(蓓美瑞)公司的人送来的,说是郁泽昊的私人物品,他们没权处理,也找不到郁泽昊,所以就送到她这里来了。
“是宝物,很珍贵很珍贵的宝物”。
看着它,脑海里回旋着的,尽是郁泽昊那天抱着她,说的话。
应该是和菲儿有关吧?
是怎样的宝物呢?此时,沫兮也想起了那枚钻戒,和那枚翡翠手镯,也在她那里。
华清远说,他们已经帮郁泽昊还清了银行的贷款,那戒指和手镯,可以抵掉那些钱,现在它们是属于她的。
但,沫兮却不稀罕要它们。
清楚地知道,它们都该属于菲儿的。
尤其记得爷爷送给她翡翠镯子的那天,被他无情,嘲讽地夺去了。那时的她,有多难堪?
所以,她不会稀罕。
回神,不再发呆,沫兮按下免提,叫秘书进来。
“苏总——”
“王佳,麻烦你把这只保险柜送去杂物室里!”,秘书进来,沫兮对女秘书沉声吩咐道,语气里,不带丝毫的感情。
现在的她是青城静轩茶饮公司的总经理。
三个月前,他们开始进军中国的茶饮业,在a市,青城分别开了两家连锁茶楼。
“是!”,新来的女秘书恭敬地回答,略微吃力地搬起沉沉的保险柜,朝着门外走去。
“啊——”
“嘭——”
刚从学校毕业出来的王佳,因为还没穿习惯高跟皮鞋,脚跟一歪,整个人跌倒在了地上,那保险柜也摔在了地上,王佳惊呼一声。
“怎么了?!”,沫兮连忙上前,一把将王佳扶起,对新来的小秘书并没多少责备,反而很关心。
“苏总,对,对不起!”,王佳看着沫兮,不停地抱歉,心想,这下该会被炒鱿鱼了吧?!
千万不要啊,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需要实习生的公司啊,要知道,现在的公司都很变态的,根本不要没经验的职工。
“扭伤了吗?!”,沫兮看着王佳的脚踝,蹙眉问道。
“没,没有,苏总,真的对不起!”,王佳又陈恳地道歉道。
“没事,下次注意就好,以后也别买这么高跟的皮鞋,你个头又不矮,三厘米高就合适了!”,沫兮低头,看着王佳脚上,那近六公分高的皮鞋,柔声地说道,就如一个大姐姐在教导一个小妹妹。
这令王佳感动不已。
经常听同学们在qq群里抱怨,说他们的老板多变态,多苛刻,尤其是女老板,见不得女孩子漂亮,成天挑三拣四的,然而,她却这么幸运地找到了这么体贴温柔的女老板。
“苏总,谢谢您!”,非但没责备她,没要开除她,还给她建议,王佳几乎要哭了,看着沫兮哑声地说道。
“这有什么好谢的!是我们在新员工培训的时候,没有人性化地提醒你们。好了,快去做事吧,这保险柜我来处理!”,沫兮对王佳柔声地说道,对这些刚出来实习的大学生,她是很照顾的,她们常常让她想起刚开始工作的时候的自己,也是笨手笨脚的。
沫兮说完,已经蹲下身子,将那摔得门朝下的保险柜搬起,不知是不是她的手碰到锁了,将它掰正时,保险柜的门竟然自动打开了。
“啪——”从里面竟然掉出一只淡粉色的饭盒。
还没走的王佳视线被保险柜里掉出的饭盒吸引住,而沫兮更是呆愣着看着那只掉在地上的淡粉色hellokitty饭盒。
“用保险柜锁饭盒,这,这也太浪费了吧……这不过是只普通的饭盒啊……”,个性率真的王佳,惊讶的话,脱口而出。
沫兮微微回神,“你先工作去……”,沫兮开口,哑声道,那声音已经没了刚刚的柔和,有些低哑,伤感。
王佳识相地离开,随手关上了门。
办公室里这下只剩下了她一个人,以及地上躺着的,饭盒和保险柜。
沫兮蹲下身子,任由自己的思绪飞舞。
“是宝物,很珍贵很珍贵的宝物”,脑海里,募得又想起了郁泽昊说过的话,沫兮感觉自己的心,就那么狠狠地抽搐了起来。
什么意思?!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把这个饭盒当宝贝?!不过是个普通的塑料饭盒啊,她记得,还是商场做活动,赠送的。
一颗心,胀满了酸痛。
伸手,颤抖地拿起那只饭盒,视线变得模糊起来,曾经的,那个痴情,善良的苏沫兮在脑海里浮现。清楚地记得,他每晚回来将空空地饭盒放在餐桌上时,自己的心,有多欣喜。
也清楚地记得,她每次为他准备便当时,一颗心有多雀跃,就连饭菜的摆放,她都很用心地整理,让一份普通的盒饭尽量地色香味俱全。
只是,那个痴情的,善良的自己,对现在的她来说,很陌生。
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沫兮起身,手里捧着那只饭盒,却不知道该将它怎样处理掉。
他为什么如此在乎这只饭盒?
脑海里,不断地回旋着这样的问题,令她一上午都没心思上班,中午的时候,裴靖宇给她打过电话,体贴地问她有没有吃饭,她敷衍地回答,有。
只简单地和他说了几句话,便挂断了。
后来,她利用午餐的时间,出来透气。
习惯性地走在马路上,仰头,看着蓝天,深深地吸气,让自己的心情平复。
努力地劝自己,郁泽昊是骗人的。
可是,那时候,自己是扮演着菲儿的角色啊,他为什么要骗菲儿?
越想,心里越乱。她觉得自己不该再想他,因为,现在的她是裴靖宇的未婚妻。
和众多普通平凡的女人一样,她想要的,不过是没有伤害的平静生活罢了,想给子墨一个家,想给自己平静安宁的生活。
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爱裴靖宇,但,裴靖宇会是个合格的丈夫,能够提供她们母子一个健全的家庭,所以,她答应了裴靖宇。
爱情,她要不起。
伤害,她更要不起。
然,此刻,心又莫名地痛了,乱了。压抑着,难以喘息,她知道,只因为郁泽昊的一个反常的举动,就已扰乱了她的心湖。
苏沫兮,你和他彻底没关系了!
爱了,恨了,报复过了,一切,都抵消了,他们什么都没有了。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还没从那伤痛中恢复,才会如此心乱如麻,一定是。
在心里,沫兮给自己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