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的那一天很快就到来了。因为不是旬假的日子,元非晚不用花多少心思在提前和她爹报告上——她爹要上一天班,而小弟要上一天学;她只要对下面说自己要出门一趟,根本没人管得着。
“这样做好吗……”水碧更觉得这件事堪忧了。说好的父母同意,现在一个也没有啊!
元非晚再次感觉到了老妈子的威力。她这婢子,早前不上心就罢了,真上心起来实在够呛!“我又不是一个人去,怕什么?而且,难道德王殿下会吃人不成?”
“……您说得也是。”水碧只能承认。她当然知道她自己担忧得过分了;这其中的区别,大概是德王这个称呼就能压死她,而元非晚却能平等视之的缘故——
所以说,她就是个做婢子的料儿!
至于谷蓝,她现在更关心另一点。“大娘,您既然同意出去,是不是就是说,在德王殿下和泰王殿下之间,您更看好德王殿下?”
“怎么?”元非晚挑起一边眉毛,“你还惦记着泰王殿下呢?”
“我就是问问……”谷蓝有些扭捏。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萧旸那女性通杀的魅力不是空穴来风。
平心而论,光从第一眼印象来看,萧旸确实比萧欥更招女孩子喜欢。谷蓝怎么说也是个少女,被迷得三魂不见七魄也不奇怪。
“你这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啊?”元非晚只觉得好笑,“我可没那么大胃口。”
“婢子当然没有……咦?”谷蓝先是不好意思,再然后全数变成了震惊,“您这是真的挑好了?”
对这种疑惑,元非晚但笑不语。左右要去的地方不太远,几人收拾了一下,很快就出门了。
永安观是长安城东北面的一座道观。它规模不大,门庭冷落,怎么看都不能像能自己养活自己的样子。但实际上,它却是整个长安城里最气派的道观,辉煌程度仅次于皇城中的归真观。原因别无其他——
永安观是皇帝下旨修建的,目的是为早夭的永安大长公主祈福。
在这种情况下,普通民众显然更乐意去个送子观音庙啥的,毕竟永安观没有任何有仙则灵的传闻。但有皇室支持,永安观当然不在乎香油钱。毕竟,清明、中元和永安大长公主忌辰时必定有皇室成员焚香供奉,已经足够了。
萧旸到的时候还很早。他来之前并没有提前打招呼,但这并不影响观主带着道童恭恭敬敬地把他迎进去。
“德王殿下刚回到长安就记得这件事,真是孝心可嘉。”观主满脸堆笑。
虽然原因大部分不是因为这种说法,但萧欥依旧面不改色。“嗯。我自己待着就行,你先下去吧。”
等人全离开后,萧欥才抖抖袖子,拿起备好的香点上,朝着画像拜了三拜。“多年不见,皇姑,侄儿斗胆借您的宝地一用。”他低声道,然后把冒着青烟的香束笔直地插好。
实话说,长安城中能见面的地点当然不止这一个。然而,既要低调保密,又要不令人生疑,他也只能想到这一个。毕竟,他可以说他是来补上之前几年清明该上的香,而元非晚说她找了个人少的道观祈福就行了——
想必他皇姑在天有灵,应该也会希望她侄儿能和心上人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萧欥又在最里的大殿里站了一会儿。不多时,他便听到,外头大殿里有了些人声。
来人正是元非晚。她在外头下了车,并没见到萧欥的骏马。但这并不影响她做出萧欥已经来了的判断——因为几个道童都显得有些紧张的样子,隐约不敢让她靠近内殿。
元非晚也不介意。反正是萧欥叫她来的,这事儿他一定能摆平。
果不其然,三炷香过后,元非晚发现,那些道童一个都不见了。水碧和谷蓝为此面面相觑,而她只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便走向了内外殿相接的侧门。
“殿下?”左右只有自己人,她很放心地唤了一句。
原本虚掩的侧门无声无息地滑开了。从元非晚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见,里头萧欥正垂眼看向她,表情镇定,眼角眉梢却带着一抹喜悦。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几乎是立刻,元非晚就在心里给对方翻译了一句台词,带着雀跃和兴奋的:“你来啦!等你好久了!”
……这可真不得了!她什么时候能给萧欥自动翻译表情意义了?
元非晚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句,小步走进内殿。这事儿太扯了,她决定把它归之为自己丰富的想象力。
内殿里高阔幽静。因为意识到这里的真正用途,她走了几步就停下,回头去看重新掩上侧门的萧欥。
好在萧欥确实没打算在内殿谈话。“边上有小门。”他言简意赅地说,走过去引路。
那道小门通向内殿后的一个小花园。地方不大,但胜在精致。而且,这小花园里栽种的,竟然也都是和南宫长公主府上毫无二致的波斯贡菊,开得十分绚烂。
上次没看到的美景却在这里看到,元非晚一点准备都没有。她定了定神,才道:“圣人如此爱护姊妹,实在是我等楷模。”
这一听就知道是客套话。但萧欥觉得,元非晚的这种镇定态度,总比两人都扭扭捏捏地开不了第一句要好。“确实如此。”他同意道。“但这些花儿,今日才是最美丽的。”
因为今日有她在吗?元非晚马上就联想到了萧欥的言外之意——这家伙竟然打直球!但话说回来,这种风格才更接近萧欥的真实个性吧?
她如此想了想,便故意道:“是呀!因为德王殿下今日来了么!”
萧欥一听,顿时哭笑不得。她听出来他是夸她,还非得来这么一句!虽然他对自己的长相有信心,但他也很有自知之明——不管如何,和娇嫩的花儿相比实在差得远!
他有心这么说,但看到元非晚促狭的笑容,出口的话就变成了另外一句:“若你这么觉得,那就是这样了。”
……咦?元非晚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么好说话?从脸上看不出萧欥是这种人啊?还是说,她又得到特殊待遇了?
萧欥观颜察色,继续道:“其实你心里已经知道了吧?”
“我该知道什么?”元非晚不特别意外地反问。她可能真的什么都猜出来了,但这话怎么能由她先说呢!
果不其然,萧欥直接说道:“你我第一次见面时,你就应该有所察觉。你长得太漂亮,我直接看呆了。”
饶是元非晚觉得自己已经练就了一种程度上的金刚不坏之身,但这么直白的夸奖,她还是有些脸红——这都不能算她的成功呢!至多是她爹和她娘的成功!“殿下过奖。”
萧欥摇了摇头,紧紧注视着自己面前的人。“我是不是过奖,看其他人的反应就知道了。只不过,我那时以为我对你一见钟情是因为脸,却是错的。”
元非晚预感到接下来会是什么内容,原本迎着萧欥目光的视线就不由侧了侧,落到了对方脸畔。当然,她从不怀疑自己;但顶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壳子接收用三四十年积累换来的赞美,实在太心虚了!
“过了段时间,我更了解你,才知道我产生那种感觉的更大原因是你的聪慧,而且落落大方。”萧欥继续道,“也不怕你笑话……我那时有一段时间觉得,你根本不是你看起来的年岁,因为实在不可能!”
……可这确实是真的啊!元非晚的心虚更上一层楼,视线就更低垂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