炕上的陈金枝那目光就如刀子般射了过来,孟彤背过身去,只当自己没看到,反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陈金枝为了老孟家的脸面,是绝对不会当场发作的。
赵荣在旁看着就笑了起来,“哟,二丫都能给家里管钱了啊?”
孟彤笑着跑到赵荣跟前,瞪着因过瘦而显得更加大而圆的眼,道:“赵爷爷,爹把银子给俺收着,是因为俺跟爹打赌赢了。”到于父女俩打得什么赌,孟彤却没有说,只看着赵荣脆生生的道:“赵爷爷,三叔急着娶媳妇儿,俺奶肯定想俺们早点儿搬出去,俺爹身子不好不能受累,俺娘又是个妇人,行事多有不便,您看能不能劳烦您家的平九叔给俺家帮帮忙?帮俺家在山地那边把房子建起来?”
此话一出,孟大柱和孟七斤的脸当场就绿了,他们原还打算借着帮孟大建房子,把他手里的十五两都给弄到手呢,谁知这臭丫头竟然胳膊肘往外拐,把好处都送给了别人家。
赵荣可不管孟大柱和孟七斤会做何感想,他见孟彤说话条理清晰又这么懂事,就不由心生怜惜,满口答应道:“没问题,俺回去就跟你平九叔说。”
孟彤从手里的小布包里直接掏出两锭银子,塞到赵荣的手里,道:“铁头哥常说到了冬天,山上会有野猪和狼下来找食吃,俺家的房子建在山上,不但要建的结实,还得打上围墙,俺先给您十两银子,需要买多少材料您让平九叔帮忙看着办,若是还不够,您就让平九叔帮俺们先填上,等以后俺家有钱了就还他,您看成不?”
孟大柱死死的盯着赵荣手心里的十两银子,眼睛都红了,此时听孟彤这么说,就再也忍不住了,开口道:“你个小娃儿能懂个啥?十两银子就是建青砖大瓦房都够了,你说这话是怕赵大叔贪你的银子?”
孟彤抬起下巴,当场就一脸不屑的顶了回去,“二叔你才不懂呢,俺家那边是山地,房子光打地基都要比平地的花银钱,山地上也建不了泥房子,不然一场雨下来,俺们全家就会给埋里头了,这十两银子要想把屋子建好,肯定是不够的,不然俺也不会找赵爷爷,让平九叔给俺家帮忙了。别人俺不清楚,俺可是知道找二叔帮忙,二叔肯定是不会借俺家银子使的。”
“你……”孟大柱被孟彤顶的下不来台,不由面红耳赤的冲着孟大叫道:“大哥,你就是这么管教女儿的吗?这么没规没矩的将来还了得?你要是舍不得教训,俺来,可不能让这臭丫头将来出去丢了老孟家的脸。”
孟大柱目光恶毒的瞪着孟彤,嘴里骂着就大步过来要抓她。
孟彤连忙揪着赵荣的衣服,机警的躲到了他身后,一边毫不示弱的尖声叫着与孟大柱对吼,“二叔,你这么大年纪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在说别人没规矩之前先看看自己有没有规矩,俺爹也是你能吼的?他是你大哥,长兄如父你没听过吗?你敢跟俺爷吼一声试试,你这个忤逆的不孝子!”
当着村长和刘秀才等人的面,被孟彤如此奚落,孟大柱彻底被激怒了,“臭丫头,你说俺什么?看老子不打死你!”
“大柱!你想干什么?你跟谁称老子呢?”赵荣大声喝斥着,眼见孟大柱的凶样,不由把孟彤紧紧护在了身后。
孟彤可不打算给孟大柱好过,接着他的话头就吼了回去,“是啊,打死了俺,再把俺爹也气死,让俺娘给你们当牛做马的一辈子,还能分俺家的东西,这样才是最合你心意的,二叔?村里谁不知道您的心比那黑驴都黑?也就您自己个儿觉得自己像个大善人,还把人家戳脊梁骨骂你的话都当是在赞你哪?”
孟彤这话一吼出来,屋子里就是一静,田永安几个看孟大柱的眼神顿时就不一样了。
“你……”孟大柱气的面色通红,指着孟彤的手指头都在抖,他是盼着孟大早点儿死,可心里想是一回事,被孟彤一语道破又是另一回事了,眼见田永安等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都变了,孟大柱又气又急,“田大叔,赵大叔,你们可不能听这个小丫头在那里胡咧咧,天地良心,俺跟大哥可是亲兄弟,大哥这么多年不能下地干活,可他请医吃药,俺说过什么了没有?俺孟大柱就不是那样儿的人啊。”
孟彤第一次觉得自己还魂在自己前世的身体上,是件非常不错的事。这样口无遮拦的跟人吵架,把人气到要吐血实在是太能泻愤了。孟二丫从小就是个一刺就炸的爆竹脾气,火气一上来就是老天第一,俺第二,谁的帐都不肯卖,就算明知道事后肯定免不了一顿责打,可她还是咬着牙关越打越勇,每次都是先骂痛快了再说。
从另一方面来说,陈金枝和孟大柱、孟七斤两兄弟会对孟大一家这么深恶痛绝,一定要将他们扫地出门才甘心,孟二丫的口无遮拦和泼辣脾气也是很大的一个原因。
毕竟童言无忌,小孩子有什么说什么,什么都不会顾忌,一个闹不好就把他们老孟家的脸丢到姥姥爱去了。
☆、6建房
仗着赵荣在前护着自己,当着田永安这个村长和村子里最德高望众的刘秀才的面,孟彤完全不怕事大的插腰大叫,“二叔,你少往俺爹身上泼脏水,你们赚的那些银钱都被俺奶私下藏起来了,俺爹已经四五年没买药吃了,他吃的药都是俺们一家上山一点一点采来的,根本就没花家里的银钱,你少把银钱的事赖在俺爹头上。”
此言一出,陈金枝就像是当场被人扒光了衣服遭人围观了一般,是即尴尬又觉得难看,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面对一屋子人望来的目光,只在地上有个洞,能让自己躲进去。
“这小孩子家家,口无遮拦的,她说的话哪儿能信啊。”陈金枝强撑着干笑道。
孟彤可不准备放过她,她从赵荣身后探出头来,对孟大柱说道:“二叔,你要是不信,就去后院泔水桶左边第四块石头往下挖两下看看,俺奶每天都会去把那些银钱拿出来数一遍,那装银钱的罐子还是俺娘当初拿来腌白菜帮子的呢,俺都看到好多次了。”
陈金枝的脸色当场就变了,尖叫着就从炕上扑下来,想要去揪孟彤,“你个死丫头,你敢惦记老娘的银子?”
孟彤赶紧把头缩回来,揪着赵荣背后的衣服,大声叫道:“俺打小就见您把钱藏那儿了,您几时看到自己藏的钱少过?俺又不是二叔和三叔,见到钱就只想往自己怀里扒拉,俺拿您当亲奶,您藏钱的事,俺连俺爹俺娘都没说过,是您没拿俺当孙女看,没拿俺爹当亲儿看,没拿俺娘当人看。”
孟彤说着说着,心酸的眼睛不自禁的往下流,“奶,您藏了那么一大包的银子,把俺们一家分出去单过却不肯给俺们一间现房,一亩好田。两亩山地,十五两银子,您就把俺们一家赶出去了,奶,你是俺亲奶不?”
陈金枝被问的呆立当场,屋子里骤然又是一静,下一刻,孟大柱和孟七斤就冲了出去。陈金枝一见,也顾不得去想孟彤说的那些能戳痛她心的话了,连忙大声叫唤着孟九根,一边尖叫着两个儿子的名字,一边趿上鞋风风火火的追了出去。
孟家的人一走,屋子里就静了下来。孟大只觉得自己站都要站不住了,他佝偻着背,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抹着脸的孟彤,眼前闪过女儿一次次愤怒的为他们与她奶、她二叔、三叔顶撞的画见。他从不知道女儿心里埋了这么多事,原来她的愤怒都是缘于此。
田永安三人见状也只剩下叹气的份了。他们心里想的都是:难怪孟二丫自小脾气就这么爆燥,动不动就一副要跟长辈顶嘴拼命的架势,眼看着自家亲奶藏了那么一大包银子,却不给她爹看病,还要天天被两个叔叔奚落挤兑,她一个孩子能瞒着没把陈金枝藏银的事说出来,也没偷摸着去拿那些银子就已经够不容易了,这脾气还能好就怪了。
赵荣低头看看手里的两锭银子,抬头与身旁的田永安和刘秀交换了个眼神,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这老孟家一家子人还不如一个女娃子想的明白,也真是够了。
田永安看了眼一脸骄傲、宠溺的看着女儿的孟大,微微弯下腰,饶有兴趣的问孟彤,“二丫啊,这建房子也是有讲究的,建多大的房子就要买多少的材料,不然多了浪费少了又得再去买,太麻烦,你知道你家要建几间屋子不?”
若孟彤若真的只有八岁的话,还真有可能搞不清楚,但现在的孟二丫可是有着八岁的外表,三十八岁高龄的灵魂的,又怎么会对自己未来的家没有规划呢?
孟彤抹干净了眼泪,转头冲孟大笑了笑,这才回头对田永安脆生生的道:“村长爷爷,俺已经长大了,不能总跟爹娘睡一个屋,所以俺家的房子要建三间,俺和爹娘的各住一间,还有一间做灶房,还要腾出地方堆放柴禾和粮食,而且三间屋子都要打通,大门要做的结结实实的,窗子还要建在高处,免得山上有野兽闯进家里来,把俺们堵死在家里了,村长爷爷,您看俺说的对不?”
田永安等人听得惊奇不已,刘秀忍不住问道,“这些东西你是从哪儿知道的?那什么窗子要建在高处,三间屋子要打通的话是谁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想的?”
孟彤对此早有准备,笑眯眯的扭头看向赵荣,说道:“这些都是铁头哥说的啊,他跟陈大娘家的石头说话的时候,俺都听见了。”
赵荣听得哈哈大笑起来,这才明白原来并不是别人家的孩子太聪明,而是自家的孙儿太能干了,让别人家的孩子都忍不住来偷师了。赵荣心里得意不已,看向孟彤也不由更觉顺眼了,“那行,等赵爷爷回去,就让你平九叔先去你家那两亩山地上转转,这眼见着再有两个月外头就不能再走人了,让你平九叔尽快把你家的房子建起来,你们也好搬过去过新年。”
几人正说着话,门外就传来陈金枝由远而近的咒骂声,不一会儿就见陈金枝发散钗歪的紧紧抱着个大陶罐,由孟九根护着快步进了屋,两人身后还跟着脸上多了数道抓痕的孟大柱和孟七斤。
孟彤机警的抓着孟大退到墙角,以免扫到陈金枝的台风尾。
可就算她见机够快,也挡不住陈金枝在与两个儿子一阵抢夺之后,把一肚子的邪火往她们父女身上倒,“看什么看?死丫头,你爹已经分家出去单过了,这些银子可没你们的份。”
在坐的田永安等人闻言就不由皱起了眉头。
孟彤的火气也瞬间被陈金枝这话给点爆了,她握着拳头,怒道:“奶,俺若惦记着您这些银钱,早在几年前就把这些银钱给偷偷挖走了,还会留到现在还让您把它们抱在怀里?俺全心全意的拿您当亲奶敬着,难道在您的心里,俺就是个眼皮子浅到,看到自已亲奶藏的钱也要去偷的贼吗?”
☆、7不用你养老送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