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言……”尹涵双手握住男人捧住自己脸的手,“我想这段时间白天都过来陪爸爸,可以吗?”
“嗯,”李泽言轻轻点头,“我有时间也会过来。”
他的眼底是柔软的光,尹涵鼻子酸酸的,却不再想哭。
既然结果无法挽回,她想,做到最后的陪伴也是好的。
“谢谢你。”她伸手拥抱他,拥抱这个或许陪她走完这一程就要分道扬镳的丈夫,心里是满满的苦涩。
尹涵开始在医院陪护的生活。
每天早晨,李泽言载她来医院,晚上他下班时,再来医院接她。两人一起在昏睡不醒的尹刚身旁说说话,李泽言带着心情低落的妻子回家,两人沉默地做饭、吃饭、忙碌、洗澡、睡觉。
睡前他将她拥入怀里,轻轻吻她的头顶,女孩也乖乖让他抱着,小声说着今天父亲的病情和恢复情况,两人轻声聊着,他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直到听见她逐渐平稳的呼吸,才缓缓在睡着的女孩的额头落下一枚轻吻。
“晚安。”他听见自己说。
她却并未听见。
到了第二天,两人继续重复前一天的生活,如此反复,竟是持续了小半个月,尹刚的情况依旧没有好转,每天断断续续地会醒来几次,却说不出话,精神状态极差,只能握住两人的手,眼底是通红的血丝。
到了周末,李泽言会陪着尹涵在病房呆一整天。而在这一整天里,他才算是真正看到了女孩日复一日的沉默是怎样形成的。
几乎不吃不喝,就坐在床边看父亲公司送来的材料,遇到不懂的,先自己用手机查,实在不明白的再过来找他问,问明白了就轻声说句谢谢,又坐回床边继续翻阅。
才20岁的女孩,这么早就开始面对这些,李泽言有些心疼。即使他也是在这个年纪开始创业,起初更是一无所有,却和尹涵现在面对的情况完全不同。
他真的有点担心她。
并且自从暑假回家后,小姑娘对自己的态度像是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不会撒娇,也不会主动靠近,对自己的主动也不会拒绝,乖乖地在他怀里靠着靠着,就会累到睡着。这一切,都让李泽言心生不安。
李泽言比谁都清楚,小姑娘亲手写下的婚姻契约,是她心底最大的枷锁。它束缚着她所有的情感,甚至暗示她从现在开始远离他,远离这个契约意义上的丈夫。
或许他该抽个时间和她好好谈谈。
看向垂眸在策划案上修改的女孩,李泽言起身走到她身旁:“小涵。”
尹涵抬头看他,声音很轻:“怎么了?”
“你现在状态不太好,”李泽言直截了当地点明,“这边有张姨在,就我们俩,下去走走?”
尹涵看得出来他有话对自己说,看了眼父亲,便站起身:“……好。”
李泽言牵着她的手,见她没有拒绝,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两人并肩走到住院部楼下的花坛旁,见尹涵低头没再说话,李泽言先开了口:“映星的工作现在接得很吃力?”
映星是尹刚创立的影视公司,自从尹涵知道他的病情后,这段时间已经陆续开始接手映星内部简单的工作了。
“嗯,”尹涵自嘲地笑了笑,“之前爸爸总是说要教我怎么管理映星,我觉得还早总是偷懒不想学,结果现在……”
她没再说下去,李泽言安慰她:“这需要个过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尹涵摇摇头,回道:“我太笨了,学的速度太慢,好几次安娜姐都能指出我很明显的错误。”
她喃喃道:“要是爸爸知道,他肯定会笑我,这种错误都能犯……”
李泽言知道现在安慰她没什么作用,只能拍拍她的肩膀:“有不懂的随时可以问我。”
这是他能为她做的,无数件小事的其中一件罢了。
尹涵正打算抬头说谢谢,却听见李泽言的电话铃声。她松开两人交握的手,看他神色凝重地接通了电话。
“李先生,”向来稳重的张姨声音慌乱,“刚才尹先生的病情又恶化了,医生说要马上做手术,你和尹小姐最好马上回来!”
“知道了。”
李泽言挂断电话,垂眸看向尚还未知情况的女孩,一把抓住她的手,快步往回走。
“泽言……”他的步子迈得太大,尹涵小跑喘着气才能跟上,“是、是不是爸爸他……”
她这时才察觉到李泽言手心的薄汗,冰凉到让她心底发寒。
“小涵,”李泽言尽可能让自己平静地讲出那个事实,“爸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