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有些模糊,牧容并未答她,将捂着伤口的手挪到眼前,上头沾满的血污竟是黑紫色的。
晨光还未完全苏醒,天地亮的还有些朦胧,然而那血迹却刺人眼眸。卫夕咽了咽喉,面上惘惘的,“这是……”
“那暗器上有毒。”牧容薄唇翕动,张弛而出的声音有些虚弱。
他道出的缘由让卫夕的心尖抽搐起来,她这个现代魂对古代毒素不懂分毫,自然也不懂解毒,手足无措的僵在原地,凝着他那张痛苦的面容,情绪随之沉了又沉。
“怎么办……”她嗫嗫自语,思绪漫无目的得驰骋着,心头仿佛破了个大洞,嗷嗷地往里灌着冷风。恍惚间,她想到了武侠电视剧,登时像打了鸡血似得:“快脱了衣裳,我帮你把毒吸出来!”
谁知牧容一句话又将残忍的她打入了冰窟——
“没用的,这毒已经散开了。”
他的神智已经开始变得迟钝,肢体也有些不听使唤。他抬眸凝着发愣的卫夕,弯起眼眸,和煦地笑了笑,“你先走吧,找辆车马亮出你的腰牌,让他们把你送到遂邺百户所,先去找君澄。”
让她先走?
卫夕确认自己没听错后,不耐烦的皱紧了眉,“大人,你开什么玩笑,把你这个受伤的指挥使丢在这儿,我还有何颜面见君澄?要走一起走!”
说着,她将对方的胳膊揽过自己的脖颈,使劲儿将他架了起来。
见她这么固执,牧容尽量使出力气,不让她太费劲,嘴边还在劝说着她:“兴许还有人在附近搜索,他们的目标是我,你先离开,不要在这里待了。”
卫夕不言不语,架着他踉跄的朝前走。
这不该出现的倔强让牧容狠嗤了一声,心焦气躁的加重了语气:“你敢抗命不从便是以下犯上,即便是今日救了本官,本官回去还是要治你的……”
“卧槽你妈!给老娘闭上嘴!”再也忍受不住耳边的聒噪,卫夕徒然大喝:“回京后要杀要剐随便你!但你今日要是活不了,我身为你的贴身属下回到锦衣卫也会被治罪!横竖都他娘的是一个死,我还是希望办件好事,不愧初心!”
一夜之间,她双手沾染了数不清的杀戮,“好人”这个词汇已经被她从字典里删除了。但她清楚的记得牧容说的话,她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救他,因为她压根不想让他死!
她敛眉抿唇,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薄汗。牧容看在眼里,一霎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所有的说辞都变得苍白无力,或许他心底还是希望她这样的。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最起码他感受到了一种叫做“不离不弃”的珍贵意味。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发冷的四肢渐而变得暖和起来,他轻笑出声,止住了步子。
卫夕身子一顿,被迫停在原地,扬眉看他,不耐烦地厉呵道:“你还想整什么幺蛾子!能消停点吗!”
“你去官道找车马,我在这等你。”和煦的晨光突破云雾,照在他面上白晃晃的一片,“这样走下去委实浪费时间,你找不到官道,我身上的毒也扩散的更快,到头来两头空。”
他说的有理,虽然她不懂医理,但这毒素大多是通过血液循环浸染全身的。如此一来,还是让他静下来比较好。
卫夕抿了抿唇,迟疑地点点头。
见她总算应了,牧容垂下巴吻了吻她的额头,随后努嘴示意了一下。卫夕心领神会,扶着他走到稍远处的一棵枯树旁。
安顿着他坐定后,她不顾牧容的反对,脱下了身罩的棉袍盖在他身上,只穿着轻薄的中衣蹲□,紧紧握住了他发凉的手,“大人,你一定会在这里等我,对不对?”
冷寒的晨风拂过她的身边,登时带走了她为数不多的热量,上下牙关不自觉地开始打颤。
牧容看在眼中痛在心头,只得阖上眼,怅然叹气道:“会的,本官答应你的决不食言。”
卫夕闻言笑吟吟地点点头,遂而站起身来。离开时她略一踌躇,侧首凝望他,乌亮的眸子悄然流泻出恋恋不舍的意味来,“大人,这点小伤你可千万别死。属下还希望一直被你罩着呢,你答应过我的。”
牧容蓦一愕愣,旋即泰然自若地应着她,“放心吧,别让我等太久。”
两人的眼光在空气里缠绵交织须臾,齐齐冲对方熨帖地笑了笑。
事不宜迟,卫夕敛眸看向远方,攥紧拳头,脚步生风朝官道方向跑去。来到这大华,她做的所有的事几乎都是被逼无奈,唯有这一件事,是出自她的真心实意。
若能平安渡劫回到京城,她一定要没脸没皮的问问他——
“大人,那夜你说你喜欢我,这可是当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卫夕:艾玛,倘若这次救了指挥使,回去之后岂不是能上房揭瓦了?哦呵呵呵呵呵,翻身奴隶把歌唱!
牧容:不救我你也可以上房揭瓦,真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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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桐桐baby,么么哒,破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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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向前跑了几里地,一条宽阔平坦的官道清晰地撞入她的眼眶。云翳密布的心房照登时进了一束亮光,卫夕暗搓搓庆幸,还好牧容这厮没有记错位置。
抢救生命争分夺秒,她顾不得兴奋,足尖一点纵起老高,稳妥的落在官道中央。起身,站直,掐腰,眸光放远。寒栗的风在她身边打旋,她却超然物外。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人手。
“玉皇大帝基督耶稣如来佛祖,赶紧派个救命菩萨过来吧。”牙关本能的打着哆嗦,卫夕信誓旦旦的向天祷告:“虽然我杀过人,罪孽深重,但我一定不会强人所难,定会好言规劝,只求他救救我家大人……”
周而复始的咕哝了n遍之后,叮叮当当的铃铛声从稍远处传入了她的耳畔。
卫夕愣了愣,遽然回过神来,眼光的末尾晃晃悠悠地走来了一辆稍显雍容的马车——
枣红色的骏马肌理健壮,脖颈处栓着一枚精致的铜铃,皮毛如缎子,泛着盈盈的晨光。年轻的男人悠哉地晃着马鞭子,身穿檀色圆领锦袍,头束发冠,嘴里头还在哼着歌。
他没有留意到前方的光景,侧首轻快地说道:“老爷,还有数十里就到咱们河塘镇了,可算快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