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梨颓丧地打了个滚儿改成趴着,垂在榻下的腿不小心踢到了玩累了正睡着的鱼香,鱼香“呼哧”一声表示不满,她也无心里会。
哦……他送给她的鱼香,她可喜欢了!而且还很喜欢看他逗鱼香的样子。
他一个平常总不怒自威的人,逗鱼香玩的时候总是笑着。她到现在还记得阿杳生日那天他摸鱼香的样子呢,笑意温温和和的,手一下下很有耐心地抚在鱼香的背上,让她很是看傻了一会儿。
在那之前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他了——她因为跟岳汀贤吵架的事被他罚闭门思过了七天,之后她不思过了,但他过年的时候一直好忙,就让她在院子里歇着,足有半个月没怎么见面。
再往前数,他南巡大半年……
那阵子她真是过得无所事事,总觉得少了很多要紧的东西,弄得日子一下子就没趣了。
那时候她真是很明显地在想他啊!偶尔有东西从南边给她送过来,她看着就可开心了,听说圣驾已启程回宫的那天她心里一阵清晰的激动,那时她只是觉得“日子可以恢复如常”了,现在想想……
那大概就是所谓的“春心萌动”吧。
雪梨想着想着,把自己想痴了。不由自主地露了微笑出来,待得回神又狠摇摇头。
转而去想可以列为“不喜欢他”的事情。
这个似乎难想一些,毕竟她一直觉得他是个好人,好人哪来那么多让人“不喜欢”的事情?
思来想去,她想到:她不喜欢他借酒消愁。
特别不喜欢!每次看他借酒消愁她都难受死了,觉得这样百害而无一利。
可是这好像也不是他的错……
没有人陪他说话嘛!
雪梨已然在心底默默替他找起了理由。接着就顺势走了神,想着他上元宫宴时被藩王们灌得大醉,她做了一钵粥给他送去暖胃,他第二天还专程为这个道谢来了呢!
她当时真的可高兴啦!现在想想都还能依稀感受到那种喜悦,却又始终说不清那种喜悦是为什么。
雪梨服输般地想……她可能本来也是喜欢他的,所以才“鬼使神差”地说了那么一句话吧。
自己是骗不了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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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平平淡淡地过了一个月。
一切好像都很“如常”,只有雪梨和谢昭心里清楚,很多事都不一样了。
陈冀江憋气地发现,继陛下自己想着雪梨会闷头乐之后,雪梨开始看着陛下也会偷着乐了……
这都什么毛病!
他心生悲戚地觉得御前这样太不严肃了,但陛下不说雪梨就轮不着他说,他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地在旁边杵着,随这呆梨笑成一朵梨花。
瞧,又来了……
雪梨眼下还是在御膳房做事的,她自己愿意去,谢昭便不拦着。不过她现在会自愿多在殿里待些时候了,上午下午往殿里呈点心的活也都被她自己揽下了,当值的时候归她,不当值的时候也交给她。
今天下午的点心有一碗黑芝麻汤圆、一碟米发糕。
皇帝很少因为吃点心就把手里的事情放下,今日也是一边吃一边看奏章。他左手拿着奏章读,右手去摸汤圆碗里的瓷匙,手在碗里探着,舀起一个送进嘴里吃,然后把瓷匙放回去,一会儿想起来了就再吃一个。
汤圆做的小,是以一碗足有八个。吃到第三个的时候,满殿都听到一声姑娘家的“扑哧……”
谢昭淡淡睇她:“又笑什么?”
雪梨心虚地咬咬舌尖不吭声,见他还冷眼看着自己,凑过去小声道:“陛下,奴婢错啦。”
谢昭立时被她这娇声弄得想撞桌子!
回想起来,这好像还是他逼的——打从她两年前向他声明自己已经长大了之后,犯了什么小错他就冷着脸不逗她了,逼得她只能自己主动认错——她无非两种情况,一种是他神情太可怕,她“扑通”就跪下了;另一种就是这样,蹭到他身边耍赖似的谢个罪……
后面这种情况相对少些,但这话那会儿就能立刻说得他心软,现下二人关系的转变放在这里,简直能说得他呕出一口血来。
他好悬没当着宫人们的面脸红,正一正色,肃然告诫她:“别笑了,朕有正事呢。”
“哦,诺。”雪梨低头一应,自觉办错事了,乖乖低下头,恢复成规矩模样。
过一会儿,皇帝再伸手摸着瓷匙捞汤圆,旁边又一声:“扑哧……”
这丫头她来劲了!憋着劲儿成心笑他!
谢昭心里这个气,他心说我是忙着政事才没空好好吃东西的好吗?然后还闹笑话,真是吃力不讨好!
一口汤圆在嘴里嚼着,明明挺甜挺香的,他却吃得满心酸味,一侧头就看见她那一脸忍都忍不住的笑……
真是的!要放在后宫他早火了!跟她就是努力酝酿都酝酿不出来!
而且他心底居然还有一丝窃喜觉得这样挺好,谢昭越想越觉得自己贱得慌,支着额头使劲揉太阳穴。
过了一会儿,第三声“扑哧”传过来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了了。
“雪梨!”皇帝低沉一喝,雪梨的笑声戛然而止。
“我乖乖的不吭声”——她脸上写着这七个字。
皇帝阴恻恻地斜眼睇她,牙齿磨了磨,手掌一叩,把那碗汤圆拿了起来。
他把汤圆往她手里一掖:“拿去一边吃去,别在这儿笑话朕。”
“哦……”雪梨闷闷地端着碗走了,陈冀江在旁边揶揄都不知道怎么揶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