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宁葭还未起来,外面已传承妃来了。
榆儿忙跳下榻来,钻入塌下。
宁葭方才下得榻来,承妃已转过海棠屏风进了里间。
“娘。”宁葭与她见了礼道,“今日怎么这么早?”
“还未起呢?”承妃拉起宁葭来笑道,“是娘来早了。”
芳绮、芳容已端了水进来,宁葭便在里间净了手脸。
芳绮拿起梳子来,要与宁葭梳头。
承妃却接过来道:“我来,你们都出去吧。”
芳绮、芳容并承妃的随身宫女粉荷、绿缕便告退出去。
承妃将宁葭一头乌发细细梳理整齐,再将簪子并珠花插好。
“宁葭长大了。”承妃望着镜中宁葭,有些发呆,缓缓说道。
“娘,你怎么了?”宁葭觉察到她有些奇怪。
承妃将宁葭拉起,两人并肩坐于榻上。
伸手轻轻抚摸她柔顺的发丝,望着宁葭微微笑道:“该给你找个婆家了。”
“娘……”宁葭不知她会说些什么,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萧丞相家里三公子尚未娶亲,与你年纪相当,品性也不错,你觉得如何?”承妃缓缓说来,宁葭听了却如闻惊雷。
“娘!”宁葭惊道,“我、我……”
“他文才武略,在同辈人中亦算出众,且生性温和,定会待你好的。”承妃仍缓缓道。
“不、不是……”宁葭忙摇摇头。
“娘知道。”承妃轻轻握住宁葭一手道,“你心里有喜欢的人了,是不是?”
宁葭望着她,点了点头。
“宁葭……”承妃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的头顶,缓声道,“你还小,哪里懂得什么是喜欢。等你们成了亲,你心里就不会再有别人了。”
“娘、知道是谁?”宁葭望着她道。
“你是我的女儿,娘怎会不知?”承妃叹道。
“那、这是、为什么?”宁葭道,眼中落下两行泪来。
“昨日宫宴之上,你也听见了,安国夫人她……”承妃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柔声向宁葭道:“虽出了些岔子,未当场说定,只是她已言在先,只怕邺妃心中已存了想法,若与她争执,只会让你父皇为难。”
宁葭闻言,好一会儿不曾言语。
“宁葭,萧家乃丞相府邸,其三子萧恒期亦是人中龙凤,样貌品性,都不会输给他的,你就放心吧。”承妃又道。
“娘……”宁葭轻声唤她,一时又无语,半晌方缓缓问道:“邺妃她、为什么这么讨厌我们?”
承妃闻言,望着宁葭,却没有回答。
“不能告诉我吗?”宁葭又道。
“唉……”承妃长叹一声,摸了摸宁葭柔软的乌发,终于说道:“这件事都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了。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是该告诉你了。”
承妃立起身来,背对着宁葭,接着道:“那年与明丹一战,我浣月国损失惨重。你姥爷当时任骠骑大将军,他一生征战、勇猛善谋,极少打败仗。也许,这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失败,却牵连了很多人……”
“他们、都战死了吗?”宁葭道。
她并没有立即得到回答,一阵沉默后,承妃摇了摇头道:“不是。虽然战前失利,但并未有太大伤亡,只是……”
承妃忽然顿住不语,声音有些微微发颤。
“只是、什么?”宁葭轻声问道。
“当时,还是先皇在位。”承妃稳了稳情绪,继续缓缓道,“骤然下旨,追究败兵之责,将、将领兵众将皆治以重罪……”
“啊!”宁葭闻言,大吃一惊。
“圣旨下后,西凉城被明丹所夺,姥爷身死边疆,其他牵连者凡十数人。”承妃道。
“怎么会这样?”宁葭惊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大敌当前,皇爷爷他怎么会下这样的旨?”
“前朝的事,我们妇道人家所知有限。”承妃坐于宁葭身侧,若有所思,却不再多言。
“那邺妃她……”宁葭又道。
“邺妃的父亲就是当时的怀化大将军。她出生时,母亲便亡故。她父亲亦不曾再娶,只与她父女两人相依为命,其情深厚。二十多年前那一战,亦受了牵连,身死异乡。”承妃道,“邺妃一直以来,心中怨恨你姥爷领兵不利,致使自己父亲罹难、枉死他乡,所以、才对你那样。”
“原来是这样。”宁葭道。
“如今你也长大了,这些事也该知道了。”承妃揽过她来,柔声道,“宁阳自小受她母亲影响,你就让着她些吧。”
宁葭没有回答,犹疑一回,望着承妃道:“娘,你、不恨皇爷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