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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榕自从病倒后,就没再好起来过。
日日躺在床上消磨,一天比一天瘦削。顾旭亲自上门去请了齐明茹好几次,可是叶榕这是心病,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儿,便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她。
这次来替叶榕把了脉后,齐明茹轻轻摇了摇头。
顾旭见状,心中咯噔一下。想立即问个明白,但是怕妻子听着会更加加重病情,所以,顾旭等亲自送齐明茹出去后,才问:
“齐姑娘,内子病情如何?”
齐明茹素来有话直接说。
她道:“什么情况,顾大人该是心里有数的。大奶奶得的是心病,心中郁结,是内在的病。这种时候,吃再多的药,都无济于事。更何况,这药也不是吃多了就好,依我看,还是别吃了。”
顾旭手渐渐攥紧起来,他不是不相信齐明茹的话,他只是不愿相信这些。
“齐姑娘,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顾旭声音很沉。
齐明茹说:“大奶奶的心病在何处,想必顾大人是知道的。只不过,这事情难办,知道做不到也没用。”
“时间不早了,医馆里也还有不少事情要忙,告辞。”齐明茹朝顾旭微微颔首,继而转身离去。
顾旭伫立在远处,身子挺而直,一动不动,似是一棵苍劲的百年大树。
妻子的心病在何处,他自然知道。但是也正如齐明茹说的那样,事情已成定局,根本不好办。
傍晚,齐明茹正准备关了祈福堂的门,叶千荣过来了。
“时候还早,今天怎么这个时候关门?”走得近了,叶千荣望着她问。
“今儿病人少,见没什么人了,就想先关。”齐明茹一边说,一边吩咐学徒香屏上茶,而后她在一旁坐下问,“将军今儿怎么又过来了?”
叶千荣目光定定落在她脸上一瞬,继而说:“就想过来找你说说话。”
齐明茹道:“我与将军有什么话说?我是医者,行医救人的,将军是行军之人,本就说不定一处去。”
有关叶榕的事情,齐明茹与叶千荣说过。不过两人意见不合,拌过几句嘴。
叶千荣如今不但追着当年老侯爷的死不放,也不让叶萧的子嗣继承侯府的爵位。说叶萧是弑父的逆贼,他的子嗣不该得到叶家爵位与荣耀,当立即贬为庶民。
而侯府太夫人得知儿子当年的死因后,也立即与叶千荣站在一边,对叶萧所出子嗣恨之入骨。
只不过,陛下如今对这件事情采取的是缓办的法子。没有辩驳叶家与叶千荣的意思,反正叶家说什么,陛下都是点头,但是真正落在实处上,却是没有。
陛下自己心里也有一杆秤在,叶老夫人弑夫证据确凿,就算刑家闹,也理亏。
但是叶萧的儿子却并未参与到当年的那些阴私中去,到底是叶家子嗣,若是连坐的话,怕是正寻不到闹事借口的邢家得闹起来了。
再有,就是顾家。
顾叶两家是姻亲,顾家虽未明说,但是表达的意思却是十分明显的。叶萧是叶萧,叶萧的儿子是叶萧的儿子,不该混为一谈。
齐明茹本不欲掺和到这些事情中去的,但是去了叶榕那里几次,她也有些于心不忍。
所以,她想借着这位叶大将军可能对自己有几分好感的时候,帮着说了几句。
至少父仇已报,而爵位的事情,其实他可以不必揪着不放。
叶千荣自然不肯,他这次回来,目的就是做这些。
两人所站的角度不一样,一个是救人,一个是杀人,当然说不到一处去。
几番争辩后,齐明茹放弃了。
叶千荣也知道自己或许有些话说得重了些,便也沉默不再说话。
自那次吵过后,叶千荣有些日子没过来了。本来齐明茹以为他不会再来了,却没想到,今儿又来。
叶千荣道:“齐姑娘,我回去后想了想,觉得站在你的角度考虑,你说的那些都是对的。但是,我毕竟不是你,我所经历过的一切,你并没有经历过。所以,也还请你可以体谅我。”
“你们叶家的事情,那次算我多嘴。”齐明茹不想再掺和,“只不过,得饶人处且饶人,冤冤相报何时了……这些话,还望将军可以记住。”
“你如今已经将弑杀你父母的人绳之以法了,其实事情已经可以过去。你如今还想将你的那些侄儿赶出家门,难道,他们日后就不会像你今天一样,回来再寻仇吗?”
叶千荣望着她,沉默,冷肃。
齐明茹本来也是看着他的,但是最后还是别过目光去。
“今儿不早了,将军请回吧。”齐明茹下了逐客令。
叶千荣先是坐着没动,但是没一会儿,他便缓缓站起身子来。
“你也早点休息。”
说罢,叶千荣目光又在齐明茹身上停顿片刻,然后迈腿离开。
香屏端了茶水出来,没看得人,问齐明茹道:“师父,叶将军人呢?”
“他有事,先走了。”
香屏“啊”了声:“那这茶怎么办?”
齐明茹目光在那茶壶上停了一瞬,才说:“倒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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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明茹近来又回了一趟富阳,却发现自己母亲人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