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1 / 2)

蚌珠儿 老草吃嫩牛 3778 字 27天前

“去看看是谁?”

顾昭下不得炕,便吩咐细仔去看看是谁,没听说镇上有和尚避难?细仔点点头,放下床上的帐子后这才走到窗前,将窗户浅开一条缝往外楼瞅。

片刻细仔低声回道:“爷!是一楼的那位小少爷,如今正拉着死人的手给超度呢,真……没看出来,倒是个好心的。”

顾昭微微的点点头,前几日的乱七八糟的猜疑,如今倒是忽然好了,没成想却真是个想出家的,这经文念得跟真的一样。人心诚不诚听这超度的声音就能听出来,这声音温温润润,充满了慈悲。

后来,楼下仿若有人吵了几句,说是别念了,她家里是信无边大帝的,不信这个,无需和尚超度。一时间顾昭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那位无边大地,这些年是越来越香火旺盛,旁人不知道,顾昭却知道的,这位大帝,是他跟顾茂丙一起伪造出来的假神,乃是所谓赵淳润他家祖先是也。原本人家也不叫无边,后来老百姓硬是给封了神,还臆造了他老人家身边的各种阶级出来,甚至,这位大帝身边的十来位小老婆那也是各有故事,说的顾昭有时候都犯着嘀咕,难不成竟真有这位不成?

他却不想,他爷爷狻猊儿都能喝断长坂坡了,人家阿润的爷爷的爷爷娶上十房八房那也是不在话下的。

后来,死人出了镇子,细仔仔细的关了窗户,坐在一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廊里,踏踏的传来鞋底儿拖地面的声音,顾昭支支耳朵,顺手又拿起放在一边的江景堂笔记看了起来。

允药这孩子这几日总是寂寞的,他以前在乡下被藏的久了,也没见过世面,虽说这些时日家里当小公子待他,可是骨子里他就是个没见过世面世情的农村娃儿。人一出来,就成了野性子,再也关不住了。

爷爷这几天不许他出去玩,孩子吗,闷着了,便满客栈转悠。一开始他在二楼溜达,每日早上随定九先生念一卷书,写几张字儿,学学刻录竹卷。功课完了,便挨个的串门儿,没门进了就悄悄打开窗子往外看。

下人房他是去不得的,定九先生那里他是决然不想呆的,爷爷那里实在唠叨,七爷爷那边气场太强,想去十四叔叔那厢混混,可惜十四叔总是赖在七爷爷那边,如不在七爷爷那边,十四叔就在屋里著书。他悄悄瞅了一眼,十四叔这几日正写一卷奇怪的东西,天上什么神仙,跟什么女子厮混的故事,只看看就觉着好,只可惜,十四叔一见他就没得好脸色,总随意塞他一些吃食,当孩子一般打发了他去。一时间,顾允药又羞又气的,便只能一楼二楼口边的溜达。

那死人过去了后,张店主跑到二楼,将左右两厢的窗子打开,说是今日回暖要换换气儿,果然进来的风不若前几日刻薄,不过依旧很冷。顾允药溜溜达达的蹭着一边的门扇蹑着脚想往一楼溜达,他昨日站在楼口听那些戏子说野趣儿,说秘闻,都是以前都未听到过的,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这般有趣儿。却不想才将走到楼口,顾允药却被人叫住了。

“小少爷可不敢下去,那下面人野,仔细拐坏了你!”

顾允药一呆,扭头看去,却是许爷爷新纳小娘子带的小丫头,叫粉朵的。

走廊透着光,粉朵头上盘着简单的丫儿发饰,头发乌亮着,圆嘟嘟的脸盘,嘴唇略厚,肤色健康,大眼睛闪亮亮的,露着一股子质朴良善。乡下丫头,还未进宅门没学过规矩,因此说话的时候有些没高没低的,前几日她每天还在房间里想她娘亲,日日哭泣,允药见她可怜,还送了几只泥巴捏的兔子与六色料给她上色解闷儿,没成想不过这几日她便没心没肺了。

脸色略红了下,顾允药也没搭话,只是后退了一步。

粉朵与允药年岁差不多大,因此便有些小心思,无关男女私情,只是她觉着,咱们都这么大,该是一伙的,自然,允药也是这般想的,他也是乡下长大的,那边大多的女妮子都是这般……这般粗鄙的,她们倒也没坏心,只是少礼性直。

她这般做……却是不合适的,她不该这般看着自己的。直着一对儿大眼珠子,平看着……

“那下面,有拐子,专门偷小孩儿,他们手里有迷香膏药,那么大的一贴,只放在手心处,待你近了,只往你脑袋上一拍!你就迷了……”粉朵继续吓唬人。

允药有些不好意思的搂下自己的毛袖子:“恩!”了一声后,也不去看她。

非礼勿视!

粉朵见他听话,就笑眯眯的点点头,后,她也有些羡慕的看看下面,小声道:“店家婆婆说,对面大户打发了戏班子走,他们走不得都住在下头呢?”

顾允药点点头,眼睛亮亮的。戏班子对小孩儿来说,总是一些带着外来世界的新鲜气儿,大人们虽都看不起这些人,孩子们却不是这般看的。

粉朵叹息了下,转身进了屋子,没片刻她跑出来用裙儿边边兜了不少烤豆儿出来。过来时,粉朵一派自己人般的大方气儿,她四下瞧了瞧后,就着绿袄儿下摆,往允药面前一送道:

“出来的时候,娘给带的,我在炉子边煨着,配上茶汤吃喷香的!小少爷别嫌弃,奶奶只叫我在屋里吃呢,说爷儿们这几日都饿着呢。”粉朵说这话的时候蛮羞涩的,这是她头一回送男娃娃东西。以前村里的男娃娃也没小少爷这般干净好看。她倒也不是喜欢,就觉着,小少爷吃了她的东西,以后就算她自己一伙的了。

顾允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半天后他看看走廊那厢没人,这才低声道:“不能称我的,你这样归家后,掌家婆婆会打你板子的!”

粉朵吓一跳,声音略高着问到:“为甚?”大眼睛依旧晶亮的。

顾允药看看这个小丫头,为甚?他也不知道为甚,虽然他在乡下长大,可是,家里的人也不敢对他称我,却没人跟他解释过,为甚不许称我。

“粉朵!回来!”走廊边的一扇门忽打开,张小烟扶着门框,带着昨日晚上跟老爷生的一股子闷心气儿站在那儿叫自己的小丫头。

粉朵脸色一白,看看顾允药,又兜着那一兜豆子回去了。才将走到门口,张小烟一伸手便捶着她的后背打了她进屋。

顾允药喃喃的张张嘴,这事儿没办法劝,这是许爷爷家里的事情。

张小烟冲着顾允药福了一下,顾允药还礼。接着,那门又猛的闭住,一捧豆儿滚地面的声音遮盖不住的传了出来。

粉朵低低的哭着:“奶奶别气……再不敢了。”

张小烟带着憋屈的怒骂声隐约传来:“你也不看你是什么胎盘里出来的贱婢,还没带你几日呢,学会勾搭小爷儿了……”

顾允药听着粉朵的哭声,忽觉着什么破碎了,他有些伤心,想叫细叔去看看,这也不好越礼,一时间他好没意思的站在那里,只觉着自己没用。

粉朵的哭声,还是随着窗风传进各屋子,这几日张小烟,破碎了一股子情爱梦,她总是心情不好,离家背乡的每日伏低做小,谁也看不上她,她不好了就只能拿小丫头消气儿。

顾昭听到哭声,有些烦躁的将手里的书丢到一边,抬脸看看坐在一边的新仔道:“去把许品廉叫来。”

细仔应了,放下手里的铁夹子,没片刻的便将本跟下属下棋的许品廉叫进了屋子。那边许是知道闯了祸,声音立刻消散了。

这几日的饥寒,许品廉又是写折子,又是暗暗观察地方官,虽不关他什么事儿,他也是一派忙乱,硬是搞得自己瘦了好几斤。前几日烤火瞌睡住了,一不留神素日被他打理的满顺溜的胡须,硬是撩去半边,如今只好全部剔去,露着一张面孔两种惨白,许品廉只觉着自己不威严又不体面,因此见人只低着脑袋遮盖。

“不知道郡公爷唤下官何事?”许品廉进屋,按照规矩给顾昭施礼。虽他跟老公爷有交情,可是郡公爷这里却是没半分交情的。小郡公爷这人蛮奇怪的,跟谁都如带着一个框子,旁人高低跟他接触不得,因此竟平白的比他哥哥国公爷多了几分威严,下面人都蛮怕他的。

顾昭指指一边的座位,许品廉小心的坐了,新仔帮着倒了茶,叫了一边的小厮悄悄下去,带上了门,

顾昭见他们出去了,这才对许品廉道:“许大人,你屋里的若是人家实在不愿意,你便与她一些钱放了吧。”

许品廉脸色顿时窘然,这是他的家事,小娘子青春娇憨,他也是爱不释手的,再者他已经收用了,这……这如何能放?若是小娘子肚子里有了呢?也不知道小郡公是如何想的,这不是为难他吗?

“这……这……却不知道……”许品廉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时间羞愧万分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两人正窘着,却不想那楼下忽然传来争吵的声音,有个又尖又细的声音,带着一二楼木板都隔不住的锐利在那里骂道:“咱们也是走了无数乡镇的,见过大世面的!体面的老爷见得多了,就没见过这样的!

城里五品的老爷家请咱们去,那也是要下帖子的!人家是书香门第,做事有理有据,却不知道你家是个什么门第,怎就这般不讲世理常情?也不怕咱走乡串户的出去给你加扬扬名声!仔细怀了你家三代清誉,可别怪咱们嘴下没德,咱都是诚实人,自然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都忍了你们几天了,来一脚,去一腿的,缺德吧你!

都是花钱儿住店的,合着你家的钱儿就比磨盘大?比咱的钱儿多了几分斤两?咱这吃饭的家伙怎就碍着你了,您大爷蹄儿贵重,放着大道儿不走,踢那里不好,偏偏踢人饭碗子也不怕绝人生计,来世遭了报应……”

这骂人不是旁人,正是那本在对面唱戏的班子台柱儿,叫个俏奴儿的。

前几日那大户家的下屋本也能住人,可谁知道这一场寒流,他家收了不少镇上的族人,因此,连下屋便也住不得了。张店主家本与这对面的大户有些亲戚,因此便在大堂给留了空,与人方便,这也是天灾人祸没得办法逼得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