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元敬深深吸了口气,再次扫了一遍题目,挑着有把握的先做完了,然后才开始对付那些个眼生的。这会儿他再一次感谢已经去世的亲爹,他留下的那一柜子偏门的书籍这会儿都派上了用场。
李玉山并不喜欢俩个孩子读偏门的书,主要是怕他们年纪小,移了心性,所以章元敬在李家的时候,也是挑着正统的书来看。
但是挡不住他自家有存货,平时读的累了,看的烦了,他也会拿几本打发一下时间,缓和一下快要读伤了的脑袋,却没想到这会儿反倒是派上了用场。
等这一场结束的时候,大半的学子脸色苍白,如同鬼魅一半游离出场,有几个甚至就在贡院之外抱着家人痛哭起来,可见这些题目偏到了什么程度。
偏偏你还不能说他超纲,每一题都能在四书五经中找到出处,只一场考试,章元敬心中原本隐隐约约的小骄傲全部被打压了下去,古代人的科举真不是那么好混的。
李子俊也是如此,他惯常也觉得自己才华横溢,这一场考试几乎要让他重新怀疑人生,上面一半的题目拿不准主意,他可从来没觉得这么丢人过。
眼看着俩个孩子的脸色都不好,李承业和章明林心中也是担心,李承业更是说道:“别怕,考得好就好,考不中咱们也是童生,大不了过两年再来过。”
院试只考两场,第二场的时候人员居然少了一半,可见这第一场的威力。
多人进场的时候还指望着策论别太难,等试卷一下来,他们就知道自己太天真了,这位山长绝对是个神人,这只是院试啊,居然给他们来了一场隔章搭。
虽然科举的命题需要尽量避免重复,前朝的时候考官使出浑身解数,出一些新奇的题目,甚至把完整的句子截头去尾,或者将几句内容互不关联的话凑在一起,将本来不当连的地方连起来,类似红豆生南国,疑似地上霜一样。美其名曰,这种题目叫截搭题,还分成好多的种类,例如长搭、短搭、有情搭、无情搭、隔章搭。
但问题是,本朝才建立不到四十年,统共才几届科举,哪里就到了撞题的程度,这位山长出这个题目,绝对是因为个人喜好。
孟母十寒?看见这个题目,章元敬只觉得头皮发麻,孟母三迁,一暴十寒都出自孟子,但一个讲的是亲子教育,一个讲的却是忠君佞臣,看似完全毫无关联。
过去了一个时辰,章元敬总算是找到了下笔的地方,他决定从坚持性入手,主要是这个角度好写,涉及到人性,人的发展,无关朝廷,不容易犯了忌讳。
一旦确定了方向,下笔倒是顺利了起来,章元敬先是说了一番没有坚持性的恶果,然后洋洋洒洒写满了考卷,通篇都是正能量鸡汤,大大歌颂了坚持就是胜利这个不变的道理。
写完之后,他从头至尾看了一遍,自己觉得还成,坏的也写了,好的也写了,引经据典也有了,犀利讽刺也不缺,甚至还说了一通人性真理。
真要是有什么不好的话,就是这篇文章看起来太像是历经沧桑之人才能写出来的,大概是受了上辈子满世界鸡汤,真道理的影响。
章元敬又看了一遍,也觉得自己写不出更好的来了,索性改了错字,避开忌讳,认认真真的誊抄了一遍,确定无误就直接交了卷。
他怕自己耽误的久了,思考的太多,到了最后反倒是犹豫不决了。
这一次,他终于比李子俊先出了考场,章明林一直伸着脖子等着呢,一看见他出来就迎了上来,又是喂水又是擦汗的,又是欲言又止不敢问里头的情况。
章元敬的状态反倒是比上一场还略好一些,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笑道:“题目有些难,我怕自己拿不准改主意,写好了索性就出来了。”
李承业叹了口气,他已经打听过前面一场的考题了,听说考完之后,许多童生直接就病倒了,可见这题目难到了什么程度。这会儿听章元敬说难,忍不住说道:“哎,这白山长也真是的,不过是一场院试,何必这么较真。”
章元敬见左右无人才松了口气,连忙说道:“师兄,噤口,院试乃是士的起步之处,自然要慎之又慎,白山长重视才是为考官之道。”
李承业也意识到自己食言了,连忙闭了嘴,只是心中难免担心里头的儿子,怕他受不起打击一蹶不振,又怕他病刚刚好,也不知道会不会复发!
49.白正堂
一直等到夜幕降临,大部分的学子都出来了, 他们才看见了李子俊的身影, 只见他整个人脚步都有些悬浮, 脸色惨白惨白的,一看就状态就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