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走后,傅太后对念秋道:“有时候我也就不明白了,两人明明是夫妻,按理说是最了解彼此性格的人,她却偏偏每次总往炮口上撞。论起聪明,她还真不如那苏贵妃。”
这话说得念秋还真不好接,只能说敬事房的人不是东西,竟然怂恿着皇后这时候往炮口上撞。……
可这恰恰也反应了陈皇后的窘境,作为一个皇后不说要面面俱到,至少要对皇帝这个宫里最大的人的动向有所了解,例如最近朝堂上有没有发生什么事,陛下的心情如何等等。
傅太后都能点出缘由,偏偏陈皇后无知无觉,恰恰说明了她的后位根本没有坐稳。
当皇后容易,坐稳后位却难,这个道理再没有人比傅太后这个曾经也当过皇后的人更心知肚明了。
第117章
基于这些, 傅太后在宗琮来向她请安时, 就提了提这事。
宗琮端着茶喝的动作顿了一下。
傅太后道:“昨日皇后来本宫这儿, 神色很是诚惶诚恐, 说是一个不慎惹恼了皇帝,如今皇帝大怒要把敬事房撤了,撤了敬事房是小,就怕坏了祖宗规矩。”
这话明显不是陈皇后会说的, 陈皇后也不会说这种话, 宗琮心知肚明,只能说是母后在隐晦的通过皇后之言,警醒他不要闹得夫妻失和, 惹得人笑话。
“母后说的,儿子明白, 儿子并不是与她置气,不过是内务府的人越来越不像话了,所以儿子打算借着撤敬事房的事,敲打一下内务府。”
顿了顿, 宗琮又道:“现在有些人不太安分, 内务府里头也有人忘了谁才是主子, 最近零零碎碎闹出了不少事,皇后心思不在宫务上头, 难免有所疏漏。”
傅太后一听这话, 神色顿时凝重了起来。
“你说的可是田太贵人她们借着由头闹到坤宁宫去的事?”不等宗琮回答, 傅太后想了想又道:“此事确实有人在背后挑唆之嫌, 不然以田太贵人几人的性格,万万也不敢闹去坤宁宫去。也是本宫疏忽了,最近住在这宁寿宫远离那些人,倒忘了有些人一直没死心。”
“此事母后倒不用烦扰,当初让您挪来宁寿宫,就是想让您清净清净,也免得那些牛鬼蛇神都来上门找您,扰了您的清净。”
“皇帝孝顺,本宫是知晓的,只是处在这宫里,又哪能真正的清净。太上皇还在,本宫这个太上皇后总归还是要管一管事的。”
之后两人都没有说话,显然都在思索着什么事。
傅太后看了儿子一眼,道:“至于你说皇后的心思不在宫务上头,本宫倒觉得你冤枉皇后了,不在宫务上至于因为这次的事惹恼了你?”
这话说得宗琮倒不好答了,总不能跟母后明着说陈氏此人聪明倒是挺聪明,就是聪明没用对路,稍微安省些她就会闹出点幺蛾子。看似鸡毛蒜皮,事情也不大,一次两次也就罢,次数多了难免惹人心烦。
此言他注定是不好与傅太后讲的,只能默不作声。
傅太后又看了儿子一眼,劝道:“皇帝啊,有时候你也不要太苛求皇后,她还年轻,犯错了也不是不能改,她到底是你的皇后。她是皇后,肩上的担子难免比旁人重些,顾虑的多,考虑的也多,又是刚开始,你也知道这宫里的奴才惯是喜欢阳奉阴违,有好处就上,办砸了差事就找主子抗事也不是没有,给她些时间,渐渐就能好了。”
“母后说的,儿子知道了。”
可傅太后一瞅他那神色,就知道他是没听进去。不过再多的,她也不能说了,再说多她这个当母后的也要惹人嫌了。
之后宗琮并没有在宁寿宫留太久,借着前朝还有事就走了。
等他走后,傅太后略显有些惆怅地坐了一会儿,问念秋:“你说,本宫今天的话是不是有些多?”
念秋想了想,道:“娘娘也是不想让帝后失和,闹得外面人看笑话。”
傅太后苦笑了一下,道:“我生的,我清楚,他明摆着是没把我的话听进去。也是皇后太不中用了,成日里就惦着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当初有那点功夫跟本宫计较挪宫的事,不如好好把身边整顿整顿,得用的人一个没收拢,弄得现在倒让几个奴才就把她耍得团团转,惹出这么多事来。”
说着说着,傅太后就有些恼了,揉了揉眉心。
念秋忙上前帮她按着,按了会儿,她才又有些怅然道:“皇帝心细,方才本宫那话肯定让他多想了,以为本宫有隐射苏贵妃之嫌。苏贵妃隔三差五就来宁寿宫请安,婉婤几个孩子也孝顺,时不时就来本宫这承欢膝下。……本宫人老了,糊涂了,受了人的好处不为人说话,反倒偏帮那些不中用的。”
念秋想到那句‘她是皇后,肩上的胆子难免比旁人重些’,也确实觉得有些意有所指,又见傅太后这样,就有些着急了,忙道:“娘娘,陛下是您亲生,又怎么会这般想您,您想多了。”
傅太后叹了口气:“本宫想没想多,本宫知道。皇帝说皇后心思没用在宫务上,就是意有所指,是在说皇后心思都在立太子上头。方才本宫本来想多说一句,想了想终究是没说,人上了年纪,就是要认老,本宫现在终于明白为何当年太后总是凡事不管了,不是不想管,是管不得。儿子大了,自己有自己的心思,管多了惹人烦……”
提到立太子的事,念秋也不敢过多插言,只能在旁边默默听着。等傅太后之后稍微平静了点,又借着别的事岔开了话题不提。
从宁寿宫出来,就是东二长街。
穿过公主院旁的那道宫门,就到了景仁宫和延禧宫前面的长街上,宗琮路过景仁宫,想了想,走了进去。
景仁宫里头很安静,这种安静与平时的氛围颇为不同。
可能因为孩子多,宗琮每次来总觉得热热闹闹的,今日却难得寂静。小德子看见他,忙就要上前行礼问安,被他挥手止住了。踏进殿中,青黛和白芷也是同样如此,宗琮就这么无声无息走到了书房,人还没进去,就看见盘儿颇为安静的正在伏案写着什么。
真是难得。难道说终于觉得自己的字不好,想着要多练练了?
盘儿写得颇为专注,宗琮走到她的身边都没自觉。
此时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为侠女陈红绡和心上人墨尘的决裂而心绪起伏着。
是的,盘儿正在写话本子。
看多了,虽然每次看每次都在嫌弃内容老套狗血,但她每次还在看。后来实在找不到能入眼的,她就把自己写给自己看的事提上了日程。
开始就是随便构思,越想越激动,就没事的时候写一写,差不多也写了快两年了,这是她写的第三个故事,讲的是个侠女和六扇门捕头的故事。
这件事谁也不知道,包括她身边,也就是晴姑姑和香蒲知道。
以前看话本子也不觉得,轮到自己写的时候盘儿就格外有一种羞耻感,每次都要把人撵出去,自己偷偷地在书房里捣腾,平时手稿全部藏起来锁在匣子里,所以宗琮也不知道有这件事。
“墨尘脸庞冷肃,在月光下俊美得宛如不是凡人,他眼中含着不显的哀伤道,红绡,你杀了朝廷命官,我作为六扇门总捕头必须将你捉拿归案……”宗琮念道。
盘儿听见他的声音,头都没抬,忙站起来去收捡桌案,可惜手忙脚乱之余,把砚台给打翻了,里面的墨倾泻在手稿上,弄出大片污黑。
好吧,这下也不用收拾了。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