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刚刚完成了一份最近要实施的计划书,抬起眉眼准备放松一下自己的时候就看到对面的季千夏正满脸懊恼的咬着嫣红的唇,脸都皱在一起了。盛宴不用想都知道她在烦恼些什么,在他面前她越来越不会掩饰情绪,透明的仿佛能一眼忘得到底的水晶珠子。
盛宴故作夸张的伸着手臂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他很少有这么不顾形象的时候,尤其车厢四周还站着那么多保镖,所以季千夏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视线,看着他的样子难得的呆愣,可爱极了。
盛宴捏着鼻梁朝她笑道:“最近父亲母亲玩得乐不思蜀,把工作都扔给我了,好不容易解决了一些,总算能抽空陪陪你和千秋了。”
季千夏还没来得及说话,坐在轮椅上闭着眼睛的季千秋突然说道:“我不用陪,你陪季千夏就好了。”
说着示意护工推他出去,他要去两节车厢交接的地方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这里都是你散发出来的荷尔蒙的味道。”季千秋颇嫌弃的对他的姐姐季千夏道,然后在季千夏恼怒羞愤的眼神下,留给她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帅气背影。
他总能知道该怎么气到她。
“这就是你们姐弟的日常相处模式?”盛宴有些夸张的说道:“真出乎我意料。”
季千夏没好气的瞪他,“你还笑?!”
被这么一打岔刚才的纠结再也不复如初了,季千夏暗叹自己最近真矫情,扯着盛宴的衣袖的手却不肯放开。
盛宴包住她的手,握紧,不同的体温影响着彼此,最后合二为一,再也分不出你我。两人看着车子一路南下,冰雪消融,春、色勃发。
兴城是一座小城,这从他的火车站就可以看出来,虽然是新建的极力往气派了造,可是尖尖的青色屋顶雪白的墙面还是透露着这江南鱼米之乡的婉约柔媚。
一行人这么浩浩荡荡的出来,即便都往低调了打扮,可是还是阻止不了其他乘客好奇的视线。季千夏却管不了那许多,推着自下车起就精神很好的四处看的弟弟千秋,站在车站外面迷茫了。
“我都不认得了。”良久,季千秋感慨了一声。
“我也是。”这里已经不是老火车站了,老火车站建的离市区很近,一出来就能看到高楼林立车水马龙,而这里只有一望无际的田野和树立的马路两边的高大广告牌。
明明来往的人那么多,却显得萧瑟寂寥。
短短两年时间,这块熟悉的土地变得那么多。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了吧,一回来就被新火车站的陌生给震撼了一把的季家姐弟不约而同的想道。
能挽回局面的大概只有盛总了,盛宴不负众望的挺身而出,接过妻子手中的轮椅扶手,“我临时请了几个司机租了车,应该快到了。直接回家么?”
季千夏和季千秋又同时怔了一怔,家……
那个家,已经称不上家了呢。
兴城真的是个小城,从季家姐弟陌生的新火车站位于的城南,到达两人的村子所在的城北也只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
宽阔的柏油路变成了窄窄的水泥路,车子一直往前开,两侧都是农田和林立的小楼,有着尖尖的房顶,红红的瓦片,一副新农村安居乐业的景象慢慢在眼前展现。
“桃花浜啊?我知道,那可是个好地方。”开车的本地司机话音刚落,车子驶过一座小小的拱桥,一片氤氲着水汽的粉色便占满了人的视线,袭面而来的春风中裹挟着桃花馥郁浓烈的香气。顿时让人心旷神怡。
季千夏和季千秋两人的目光都不由得专注起来。恰在这时——
“阿嚏!”盛总不合时宜的打了个喷嚏,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他遗传了母亲的呼吸道问题,虽不严重,却在闻到浓郁花香的时候总忍不住打喷嚏。
“过敏?”季千夏关切的问道,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后才放松了下来。
村外的桃花林是整片的,开过掩映在桃林间的小路,几座粉墙黛瓦的小楼出现在众人眼前。绿水环绕,院子里的桃花正艳,院子外的垂柳长出了新芽,在一片能让人眼花的艳色中,墨色的瓦片更墨,白色的墙壁更白,人仿佛置身于多年前的江南古镇中。
细雨飘飘,撑着一把油纸伞,在青石垒成的拱桥上,等待和一个姑娘擦肩而过。
随行的人过了许久才从眼前的美景中回过神,不由咂舌,难怪季家两姐弟能长出这幅样貌来,一方水土一方人,果真不是瞎话。
严崇笑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里都可以拍电影了。”
盛宴闻言笑了笑,没有做声。
这是她妻子的家,即便再美再惹人流连,他也不想用外界的浮华去破坏他。
季千夏则和季千秋对视了一眼,相似的瞳眸里却带着一丝陌生的疑惑。
正是饭点,村人们或吃了饭开始串门,或开着院门侍弄着院子里的花草蔬菜,见一列车队开过去,莫不是指指点点,满脸好奇。
索性季家姐弟的家在村子最里面,在靠近河流拐弯的地方,有着一座和之前的几户人家如出一辙的江南小院,孤零零的立在那里,只是仔细的人会发现,这间小院的墙面不再雪白,似乎有些年头了,院门也积了灰,看上去灰扑扑的,似乎久未有人居住。
这里没有变,真好。
似乎是急于给这幢小楼一点人气,季千夏率先下了车,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两年未使用的钥匙打开院门,回头冲众人道:“到了。”
她有些不敢看院子里的景象,怕看到满目的杂草荒芜,人不在,家也萧瑟了,那该是一种怎样的悲哀。
可是被盛宴扶下来的千秋眸子里却带着惊喜,他指着她身后的地方,仿佛不可置信的道:“看。”
季千夏回身望去,父亲最喜欢的月季花正开得热烈。
两年没有人精心呵护,这些花竟然还活着,还开得那样好。
被重物一直压着坠着的心突然豁然开朗了一下,季千夏安慰自己,至少有的东西一直没有变。
季千秋在跨进院落之后便没有再说过话,目光贪恋的一一扫过院中的大缸,墙脚的青苔,屋檐下的燕子窝。他任由盛宴推着他往前,进入那个即便在梦中他也不敢跨进一步的,他的家。
院子和主楼之间有一条从外面引水进来的小溪,上面架着一座木板小桥,有着精致的栏杆,细密的花纹。
不知是谁赞了一声,“真有情趣。”
季千秋便听到他姐姐的声音,仿佛条件反射似得,“夏天蚊子咬死你。”
——一如曾经。
他突然笑了起来,季千夏还是那个季千夏,他虽已经不是那个季千秋,可是回到了这里,他依然还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