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景行回以燕王一个得意的笑,又低头拉了夏芍药的手儿,在燕王面前也毫不避忌,倒闹了夏芍药一个大红脸,甩开了他的手嗔他一眼。
燕王朗声大笑:“早闻夏家少东孝顺能干,家里有些烂帐盘不清楚,今儿还要劳动夏少东了。”
“殿下——”夏景行傻了眼,感情还要考试?
夏芍药却觉得这法子好。燕王不曾以性别来歧视女子,也不是任人唯亲,只以真本事用人,倒让她刮目相看了。
“夫君且慢,殿下派了你事体做,总要心里有谱的。”
这事儿名义上是燕王派给夏景行的事情,但实质上夏景行只能做到一半儿,帐面上的事儿除非夏芍药捏着了他的命门,如上次求原谅一般,才能静坐下来看会儿帐,真要让他常年累月的做下来,恐怕会要了他的命一般。
他对算帐真的是毫无兴趣。
夏芍药在书案前坐定,先草草翻了一下,发现十来本帐册子,各种铺子的都有,倒也能看懂。
她拉过算盘,一手翻帐本一手拨珠,噼哩叭啦就算了起来。
燕王目瞪口呆看着她算帐的速度,帐面翻的极快,她的手下更快,有时候算完几页倒好停下来,拿笔在其中一页勾一下,或者极快的标注,就又往下开始算了。
“她在家……就是这么算帐的?”
夏景行这下可得意了,用“殿下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竟然不相信我家媳妇儿特别能干”的眼神看着燕王殿下,慢慢悠悠道:“这应该是她不太熟的行业,在家里算起帐来比这个速度可快多了。铺子里的掌柜最怕她核帐,一点点小问题也能被她找出来。不然殿下以为夏家的生意为何交到她手里也不见败落的,娘子总要有些看家本领的嘛!”
——媳妇儿真给他长脸!
燕王看着他这得意的眼神,直恨不得揍他一顿。
前两日他提起让夏芍药管帐,夏景行还万般不愿意,这会儿见得夏芍药的能干让他侧目,自己倒得意起来了。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宾主尽欢。
燕王订好了日子,唤了各铺子里的掌柜们来见夏景行夫妇。
这些掌柜们见到夏景行倒不意外,只见得他身边还跟着个美貌妇人,年纪又小,还当是他的身边人,都在心里猜测:这新来的王府管事倒是不靠谱,不带小厮帐房,倒好带着个妇人,可见也是个绣花枕头。
只是此事乃是燕王的决定,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夏景行与燕王怀着一样的心思,倒不想先点破了夏芍药的身份,只等盘帐的时候,好吓这些掌柜们一跳。
自此事之后,夏家算是依附了燕王府。
夏南天半生打拼,也只往官府送礼,铁打的官衙流水的知府,每到官员升迁任免,夏家免不了要大出血,重新再建立关系网。
夏芍药却是被逼无奈,猛不丁被晋王抓走,刺激的她心里瞬间对晋王升起了恨意。
倒不是为着自己,而是为着夏景行不平:将人家娘亲逼死,又逼的儿子走投无路,弃了祖宗姓氏家族产业入赘旁人,替别人家支撑门户,竟然还不放过,何须如此?!
这是要赶尽杀绝吗
回来之后,夏芍药一遍遍在心里问自己,难道就要任人鱼肉不成?!
夏家的女儿,理应一身铮铮傲骨,巾帼也能顶天立地,岂能落到任人宰割欺压的地步?
她不但要支撑起夏家门户,还要回护自家夫婿,令得他有一天能够堂堂正正立于长安城,再不教人轻视!
因此,听得燕王有意,她也乐于揽了这差事来。
夏景行舍不得她辛苦,可是等回到家,见得她兴高采烈的模样,倒也觉得高兴:媳妇儿似乎也很乐意干这些事儿呢。
——傻丫头,看到有钱拿就高兴!
他哪里知道这是夏芍药在为他着想,觉得替燕王府管事正是以后摆脱晋王压制的第一步。
夫妻俩个将燕王府在洛阳的产业梳理了一遍,商量着先从哪家铺子开始入手盘帐的时候,随驾前来洛阳的长安城权贵们都炸了锅,到处都在传着镇北侯府的嫡长子入赘商户,连姓也改了。
可不就教燕王说中了,夏景行入赘夏家的事情传播的速度异常的快。
也不知道是哪府的女眷去行宫,将这事儿当做八卦讲给了余贵妇听,这事儿便传到了圣人的耳朵里。
他还将晋王召了过去,说了一句:“皇弟,凡事也别太过了。”
晋王还不知道圣人说的是什么,颇有几分莫名其妙:“皇兄说什么?”
圣人这么多年头一次对着这弟弟皱起了眉头:“听说镇北侯府的嫡长子入赘商户了,你也别逼的太狠了,总也要给这小子留条活路的。”
夏景行在圣人面前的印象不错,当初也记得他学过一阵子工笔画,倒是颇有长进,后来大约是不上心,便荒废了,圣人这里再没见过他的画儿。
南平郡主这侄女如何,圣人也心知肚明。逼的有夫之妇自缢而亡,她做人继室,圣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到底是自己的亲侄女儿,又是晋王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也算得王氏没福气,他倒不必出口干涉。
可如今涉及到了两代人,都还在纠缠不休,可不要成了孽缘?
晋王倒没觉得自己做错了,“皇兄不说,臣弟也打算不再追究那小子了。他反正也成了商户赘婿,连姓氏都改了,也无甚可惧之处。”又腆起脸笑道:“反正如今镇北侯府里只有阿宁一个儿子了,不如皇兄抬抬手,册了阿宁做侯府世子,也让你大侄女儿安安心?”
今上冷哼一声,瞪他一眼:“你倒只会为自己闺女打算,满肚子私心,若朕也如你这般行事,事事只顾忌自己骨肉,全然不顾忌礼法人伦,岂不要被御史参一个昏君的名号?”
“那阿宁这世子之位到底是册还是不册啊?”
“你下去吧,看到你我就头疼。也亏得是在洛阳城,不然若是在长安城,御史台岂不要炸了锅?”今上出行,为着自己的耳根清静,自然没带御史。
当年南平郡主的事儿可没少让御史们掀起一场口水战。
晋王见今上似乎并没有立刻下诏册封宁景世为世子的打算,也只得悻悻退下去,给自己闺女写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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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里,南平郡主接到晋王的家信,先是看到宁景世目前册封世子无望,面色便沉了下去,待看得后面,却又咬牙道:“这贱种居然没死,竟教他留下命来!”晋王府护卫来复命,只道宁景行已死,没想到他竟然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