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太太身宽体胖,中气十足,只夏南星这一向病着,气虚话短,才说不得两句话,便气的大喘,指着孙太太手都抖了起来,“你……你……”哪知道寒向荣进来瞧见夏南星这模样,立刻便扶住了夏南天,去阻止孙太太,“岳母别再说了,没瞧见我娘已经气成了这样?还想怎的?“
孙太太见女婿一过来便护着亲娘,还指责她这做岳母的,一点脸面也不留给自己,便拉了孙氏的手,指着寒向荣的鼻子立时让他写和离书来。
夏南星当初挑这门亲,也是细细选过的,孙家论起家世来,却要比寒家更好上一截的。没想到今日被亲家指着儿子的鼻子要和离,喘了口气便喊,”立时写了休书给她,让她们娘俩走!“反正当初结亲,也是因着夏家的原因,如今自家与兄长交恶,还不知道孙氏背后如何笑话她呢。
她都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又觉得孙氏不够贤良,成亲数年而无所出,而且当初寒向蓝在家,瞧中什么她也不肯大大方方给,给自家闺女难堪……近来她夜里常思女儿,也不知她在秦家日子过的如何,肚里孩儿早已经落了地,也不知道是男是女,由女儿至兄长,种种难过加起来,哪里还管这门亲事能不能再维持。
孙太太听得夏南星要让寒向荣出休书,顿时她炸了锅,上来便要撸袖子挠她的脸,”我好好的女儿被你家作践几年,倒还想写休书,你休想!还不拿了和离书来?!“
夏南星体力更是不支,寒向荣向着母亲,自然要护着自家娘了,又觉得妻子既然已经嫁了自己,自然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怎么能让娘家母亲跑来自家屋里闹,”岳母你怎能这般不讲道理?“
孙太太听得女婿这话,肚里更是火大,上去一把就挠花了寒向荣的脸,冷笑一声:”你既说我不讲道理,我便不讲道理给我瞧!“竟然是真不打算做这门亲了。
孙氏倒没想过和离,可是这些事情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她比较为难,帮自己娘亲,得罪了婆婆夫君,若是帮婆婆夫君,娘家这条路算是走绝了,只不过犹豫了一小会,场面就不可控制了。
寒取回来的时候,正逢夏南天与孙太太对掐,寒向荣脸上几道深深的血印子,还试图跟岳母讲理,指责孙太太不讲道理,孙氏在旁一脸崩溃,刘氏抱着孩子远远看着,嘴里只一惊一乍:”娘你小心着点……小叔哎哟你的脸……“
家里粗使的婆子丫环都探头探脑瞧着,主子打架,竟没一个人上来相帮的。倒是孙家的丫环还在旁相帮,家里乱成了一锅粥。
这是在做什么?“
寒取头疼的看着眼前一幕,暴喝一声,总算让院子里这场混乱停止了。
夏南星见寒取回来了,顿时有了主心骨一般,嗓门也高了起来,”立刻……立刻写了休书!“
寒向荣当真是左右为难,他既没想着休妻,也不想亲娘跟岳母打起来。原本想着亲娘病着,总不能再教岳母给气病了,哪料得到护了亲娘,不但岳母不饶人,就连亲娘也闹的更凶了。
孙氏呆呆站在原地,看着两家闹了起来,丈夫却连一点决断之力也没有,公公来了之后,婆婆往公公身边去了,丈夫却目光直往公公面上瞟,似乎下一刻,公公说一句休妻,他便立时会写出休书来。
哪怕他走过来,向自己走几步都行,好歹也能让她知道,丈夫的心在自己这儿,可惜他没有。
孙氏的心跟着一点一点的凉了下来。
寒取再从中调停,夏南星不依,非要儿子休妻,而寒向荣又似乎很是为难,对意见不一致的父母也不知如何相待,孙氏终于开口:“写了和离书来,咱们和离罢。”
夏南星说这话,原本就是拿孙氏来要挟孙太太,想着自己的许多难堪烦乱,索性恶心恶心孙太太,也顺便敲打下孙氏——就算媳妇儿家世比寒家更好一些,让她知道寒家随时可以休了她,不怕她以后敢拿乔。
更何况孙太太定然也没胆子带着闺女回家,不过是色厉内荏而已。
夏南星算准了孙太太的为难之处,但是没料到最后提出和离的竟然不是孙太太,而是孙氏。
孙氏上门来闹,话赶话让女儿和离,等到女儿真提出和离,她反倒傻眼了,“闺女,你可想好了!”
寒向荣也没想到孙氏竟然会提和离,他自己逆不了父母的意,想着只要拖得过这一时,过后谁还会提这话头,日子还不是照过。哪知道孙氏会提和离,“娘子——”他也没做错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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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家父女俩忙着抽银子核算要交的税银,何康元跟儿子也盘了一回帐,交完了税银,转头就跟何大郎发起了牢骚,回到外宅之后,外室抱着幼子来,说是两闺女来信了,往家里送了些京里的东西来孝敬他。何老爷怀里抱着肥肥胖胖的幼子,忽想起两双胞胎闺女的夫主倒真是户部侍郎。
大齐朝各部尚书一名,侍郎两名。户部其中一位侍郎是秦瑱,另一位姓曾,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得了两个美貌的双胞胎丫头侍候,一路伴驾的日子过的分外滋润。
何家双胞胎姐姐名彩华,妹妹名彩玉,做姐姐的肚皮争气,回到长安便大了肚子,转年就生下了个儿子,算是曾侍郎的老来子。
曾夫人便将何彩华抬了做姨娘,原本想着压着妹妹,这样姐妹两个心再齐,名份上有高下,时间久了不怕姐妹俩不内讧。哪知道曾侍郎对何家的姐妹俩倒是一样宠爱,回头就吩咐夫人,”她两个既一样进的府,就一起抬了上来罢。“
竟然是一前一后做了姨娘。
姐妹俩统共中得了一个孩子,想着在深宅子里以后也只有靠这个孩子过下去了,何彩玉对姐姐跟曾侍郎生的这个孩子倒更为疼爱些。
俩收到了何老爷的家书,回头何彩玉在枕上便将这事当笑话讲给曾侍郎听:”……崔大人倒是会做事,先让家父以及洛阳种花的各商户白白抱了家里种的奇花异草去开花展,等办完了花展,那些花儿也凋谢了。到了要交税的时候,竟叫了家父去问话,家父便说今年的牡丹一盆也没卖出去,全拿去开花展了。不过几日,衙门里便贴了公告出去,要往各家加税,说是为着燕云十六州的军队筹措军饷……许是我们姐妹在大宅子里,竟然没听到要加税的圣旨……“
曾侍郎一听便知道这是地方官在弄鬼。他在长安城年代久远,也知各处官员盘根错节的关系,只这崔知府便是当初晋王立荐。他倒不是晋王一派,又与同僚秦瑱关系不错,回头便将这事儿也当笑话讲了给秦瑱听。
”……家里的小妾娘家就在洛阳,没想到晋王力荐的人倒是急圣人之所急,愁圣人之所愁,已经开始为燕云十六州的军队筹措军饷了。“
何康元也是个促狭的,悄悄儿派人去往各处,揭了一张州府衙门贴出来的加税告示,折在信里交了给曾侍郎。
因着洛阳城比较大,附近州县皆归洛阳府所辖,这加税的布告贴了可不一张。
曾侍郎也不是听见风儿就是雨的人,还是何彩玉将加盖着官府大印的加税告示给了他瞧,曾侍郎惹不起晋王,却知道晋王见了秦瑱府上的老太君,都要上跪问安的。
那可是他的亲姑姑。
曾侍郎讲完了笑话,还将这告示塞给了秦瑱。
秦瑱便先将此事压了下来,只吩咐户部下面办事的书吏注意着洛阳府交上来的税银。
过得一个多月,洛阳府里的税银交了上来,竟不比往年多,秦瑱便弄了个朱漆盒子,装了这告示往华阳大长公主房里去了,将其中原委讲了给她听。
秦瑱不想正面与晋王斗起来,可是若是华阳大长公主出面,那就是长辈对小辈了,就算在宠弟弟的圣人面前也是不怕的。
华阳大长公主收了告示盒子,想一想便唤了许氏来,让她带着秦少宗在洛阳收的小妾过来。
寒向蓝进府之后,见到了端庄的许氏,以及秦少宗的其余三位姨娘,这才终于清醒了几分,原来这男人可不止她一个女子,且她还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她不但比不上秦少宗房里的妾室,便是华阳大长公主府里的二等丫环也比她体面,吃的穿的用的无一不精,见识也比她强上许多。
原来她以前当真是井底之蛙。
等到寒向蓝足月,生了个男儿,落了地便被抱到了许氏房里养了起来。她做着月子便哭了好几日,要跑到许氏院里去讨要孩子,却被扣儿给死命拦住了,“姑娘自己一身一体俱是主子奶奶的,由得主子奶奶发落。便是姑娘生了儿子,那也是姑娘替主子爷跟奶奶生的孩子,会说话了是要叫奶奶母亲的,却是与姑娘无关了。姑娘只管安心做月子,若是姑娘安份了,奶奶自然会记得姑娘的好,到时候说不定会给姑娘抬一抬位份……”
寒向蓝大哭,一肚子委屈:“可是那是我生的孩子……我才是亲娘……”怎么就要叫别人做母亲了呢?
扣儿见死劝没用,索性便吓唬她,\”姑娘若是再哭闹,让奶奶心烦,若是惹恼了奶奶,让她将你发卖了出去,落到什么地方可就不知道了。到时候不说姑娘身不由已,便是以后想见哥儿一面也难。“
寒向蓝这才被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