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柏贤妃传 远山怅 4006 字 1天前

不过既然被调到这清漪阁服侍,那就不该这么隐在暗处发呆。一个不做事的下人,即使本身再怎么有才华,对于主子来说也都是废物。

周女史被王女史这么一拉扯,这才不情不愿地从柱子后头出来,总算是带了些恭敬,冲柏芷做了一个万福:“让奴婢伺候娘娘更衣。”

柏芷点了点头,便带着芳汀、周女史去了寝殿的屏风之后。周女史倒还真是有些本事,为柏芷选了件茜素红海棠晓月宫装,且挑好了搭配的并蒂海棠花步摇及红翡翠滴珠耳环。这服色的宫装穿着高贵雅致,既符合去头一回拜见皇后的隆重场合,又不失新婚的喜庆。柏芷倒是对这周女史高看了一眼。然而看着选完服色之后低眉顺目退后、不再看主子是否有需求的周女史,柏芷在心中暗道,恃才傲物、并不是件好事。

柏芷在芳汀的服侍下更过衣、换过妆容,便带着芳汀和两个看上去挺机灵的小宫女去了坤宁宫。

昨日太子大婚,皇后担心地半宿未睡,但是仍旧很早起身。慈庆宫的嬷嬷早在太子和柏芷起身之后,便已取走了喜床上的元帕,呈到了坤宁宫。看到元帕上那抹落红,钱皇后心中的一颗大石总算放下。

钱皇后仁慈,一早儿就免了后宫女眷每日清晨的请安,只改在了每月的初一十五。且当今天子经历了亲征被虏、帝位被夺、南苑软禁之后,原先的众多妃子早已跑的跑、死的死,即使再次称帝后仍旧选有秀女,那也不过是封了些上不得台面的婕妤、昭仪、贵人、美人等。因此此时的后宫,乃是钱皇后一人独大,其下再是当今太子的生母周贵妃,余下的那些个并不成气候。

因此当柏芷到了坤宁宫,进入正殿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钱皇后与周贵妃这两个后宫中最尊敬的女人。柏芷按照礼数,先向钱皇后请安,之后再向周贵妃请安。叫起之后,她只老老实实地看着坤宁宫正殿里头龙凤呈祥的地毯,并未东张西望。

诚如太子所言,钱皇后最是喜欢守礼的姑娘。她本就因着柏芷与太子圆房而对她高看了一眼,柏芷这番举动更是使钱皇后对着她增加了几分好感。

钱皇后在打量柏芷的时候,周贵妃亦是在打量柏芷。太子虽是她亲生的,但是甫一出生便被送到了皇后身边教养着,再之后长达七年的南苑软禁,她和自己这个亲生儿子之间的交流互动更是少之又少。现在她都快看不懂自己这个儿子了。他不爱年轻貌美的娇娥,硬是钟情于万贞儿那个半老徐娘。

昨日钱皇后处的容姑姑一早便守在清漪阁外查看情况,她又何尝没有再慈庆宫放下自己的人?当她得知自己的儿子这回竟然乖乖与这柏妃圆了房,心中的惊讶自不必说,同时也开始好奇这个柏妃究竟是何等的人才,竟然获得了素未谋面的朱见深的青眼。

今日一见,反而更加让她疑惑了。这柏芷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无疑,在茜素红海棠晓月宫装的映衬下,她面若桃花,娇憨可爱;举止亦是落落大方、透出几分清新雅致来。只是,她眉眼间尚带几分青涩,有着少女的天真。自家儿子不是喜欢成熟娇媚的女人么,什么时候换了口味?

周贵妃心中暗自思量,自己使人花重金培养的那几个娇媚女子,可还有用?

钱皇后可不管周贵妃在想什么,心中暗自对柏芷点了点头之后便唤人赐座,并且十分慈祥地问柏芷:“初初入宫,柏妃可还习惯?”

突然离家嫁入深宫,自然是不习惯的。尚且不论今后要面的的后宫争斗,便是现下自己要怎么收复宫里头的那几个下人,就够柏芷头疼的。不过柏芷自然不能在钱皇后这么说,她稍稍思索了一下,便恭敬道:“谢娘娘关心。妾初入后宫,自然是稍稍有些不习惯,但是妾会努力尽快适应的。”

钱皇后倒没想到这姑娘这么坦率,即使是那吴妃和王妃,虽然成亲当天就收到了冷待,但是第二日来坤宁宫请安,也都是言笑晏晏地说自己过得很好的。这姑娘,倒还真是实诚。钱皇后笑了一笑:“有太子在,相比你很快就会适应宫中的生活的。”

这话由钱皇后说出来,与其说是劝诫,倒不如说是在打趣儿了。柏芷一时之间有些无言以对,但是脸却慢慢变得有些红了。太子对她,的确算得上体贴照顾。

钱皇后见柏芷羞红了脸,便也不再打趣儿,而是话锋一转,问道:“许久不见柏大人,柏大人一切可好?”

柏芷一听钱皇后提起自家老爹,心里头惊讶极了。自家爹不过是一个区区四品的锦衣卫指挥佥事,为什么皇后会知道他?并且从她的语气来看,像是和自己老爹十分熟络的样子。不过总是心中疑惑,柏芷还是毕恭毕敬地回道:“多谢娘娘挂心,父亲一切都好。”

“那就好。”钱皇后微微一笑,“柏大人是个好人。”

柏芷只能低头谢皇后称赞,但是心里面的疑惑更深了。虽说锦衣卫是天子近臣,但是一般只有袁彬这个总指挥使才是天子的心腹。自家老爹不过一个四品指挥佥事,却连皇后都知道她,并且听皇后口气,还挺熟稔。这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第十四章

“容姑姑,把本宫要赏给柏妃的东西拿出来。”钱皇后吩咐侍立在她身侧的容姑姑。容姑姑马上捧出了一个紫檀木的匣子,来到了柏芷跟前。

柏芷恭敬地站了起来,伸出双手接过了那匣子。打开的紫檀木匣子里头,静静地躺着一支九展凤翅金步摇。随着匣子晃动,步摇上头那只凤凰的翅膀也微微晃动,因着正殿内光线明亮,反射出璀璨的光晕。

太子的妃嫔于成婚第二日清晨向皇后请安,若是皇后满意该女的德行举止,便会赏赐一件首饰,作为长辈对后辈的肯定。因此当钱皇后让容姑姑拿赏赐出来的时候,柏芷并不惊讶。只是见到这做工精致、贵重华美的九展凤翅金步摇之后,她不由愣住了。首饰贵重华美到还是其次,毕竟是在集天下珍宝于一处的宫中,这也正常;只是这九展凤翅金步摇背后的含义......

柏芷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钱皇后。对方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似乎真的只是在赏赐一样寻常的首饰,并没有什么深意。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柏芷安慰自己,向钱皇后行了一礼:“谢皇后娘娘赏赐。”然后便郑重地合上了匣子,交给了身后的芳汀。

这时周贵妃身边的姑姑也捧了一个红木匣子,来到了柏芷跟前,柏芷亦是恭敬接过,向周贵妃道了谢。

周贵妃赏赐的是一只赤金嵌翡翠滴珠臂钏,亦是十分贵重的东西。不过好歹没什么深重的寓意,让柏芷松了一口气。

看着柏芷接过了周贵妃的赏赐,钱皇后微微一笑:“柏妃初初嫁入宫中,想来还未游览过御花园吧。今日天气甚好,不若去御花园转转?”

虽然是用了商量的口气,但柏芷可不会傻到拒绝钱皇后的提议,因此便向着两人再次谢了恩,这才告退。临走之时,柏芷余光看到周贵妃仍稳稳地坐在椅子上,没有离开的意思,心中暗暗思量:莫不是钱皇后和周贵妃有事要商议?

柏芷猜的倒也八九不离十,周贵妃的确有话要与钱皇后说。只是“商议”二字,却是有些不恰当。

钱皇后是当今天子英宗的原配,得他一生的爱敬。当初英宗为瓦剌部所俘,为迎他回朝,她把自己宫中的全部资财输出,每天悲哀地呼天号地,祈求神灵保佑。英宗好不容易被放回,当时却被幽禁于南苑。虽说有“太上皇”的称号,然而实则为当时的皇帝所忌讳,就连平日的吃穿用度也无供给,还是钱皇后带领一众妃子做些女工、悄悄托了可信的太监拿出去变卖,这才勉强得以维持生计。

而周贵妃却是因为生了朱见深这个好儿子,这才得以封贵妃。事实上,并不怎么得英宗的欢心。

因此即使是朱见深屡屡娶妃,也断没有周贵妃选择的资格,至多不过是英宗和钱皇后确定了人选之后告知她一二罢了。周贵妃在钱皇后面前,可没有什么“商议”的资格。

见到柏芷带着一行宫女出了坤宁宫,周贵妃这才客客气气地向钱皇后开口:“姐姐,不知您方才赏给柏妃的是什么好东西,我瞧着那孩子似乎是很惊讶的样子呢。”

钱皇后微微一笑,拿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茶:“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昔年陛下送与我的一只步摇罢了。”

钱皇后话都说到这儿了,周贵妃自然知道她并不愿意告知自己。只是该问的还得问:“姐姐,不知陛下究竟是何心思,突然赐婚给太子也就罢了,竟以太子妃的仪仗和嫁衣将柏妃娶入宫中,莫非......?”

听到周贵妃的问话,钱皇后的面色稍稍有些不虞。这个周氏,昔日看她倒也是个老实人,只是随着陛下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她的心思渐渐也就多了。钱皇后冷冷道:“陛下的心思,岂是我等可以随意揣测的?贵妃你逾矩了。”钱皇后虽然仍对周贵妃以“贵妃”相称,但是话中的不快和稍稍的嫌弃却也是明显的很。

若是聪明人,此时就该住嘴了,偏周贵妃还是锲而不舍地继续问道:“姐姐您与陛下居于一室,总归知道一些的。还请姐姐......”

周贵妃话未说完,却被钱皇后打断了:“贵妃!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暗讽我霸着陛下么!?”

自从经历了南苑幽禁再次登基之后,英宗对于后妃莺莺燕燕的心思早已淡了。虽然偶有召幸,但是谁也越不过皇后去。甚至近些年,他已经渐渐弃了乾清宫的寝殿,索性搬到坤宁宫和皇后同住了。只是英宗和钱皇后鹣鲽情深,钱皇后对英宗情深意重也是天下皆知的,因此并没与人觉得不妥。

周贵妃此时提到这个,也不过是太想得知英宗的心思,一时之间没有注意措辞罢了,但是在钱皇后听来却是大大的不敬。真是个蠢妇!

周贵妃见一向和善的钱皇后脸上出现了怒容,连忙站起身来告罪:“皇后娘娘息怒!妾并不是这个意思,妾只是关心太子.......”

“你若是关心太子,就应该早些把他身边的那个万氏给料理了!”连着坤宁宫正殿的侧殿突然传出了一个男子带着怒气的声音,周贵妃闻声心内一震,为何陛下此时尚在坤宁宫......?!

从旁边的寝殿内走出的正是英宗。昨日他和钱皇后一直等候从慈庆宫传来的消息,直至深夜。毕竟身子骨不行了,今日早上钱皇后起身的时候他还在休息。卧在榻上隐约听到周贵妃和钱皇后的声音,他一开始也没有在意,直到钱皇后的声音提高了许多,甚至带了些怒气,他这才仔细听。这一听可不得了,周贵妃又在惹皇后生气了!

英宗心里面十分无奈。当初和皇后成婚多年、耐心等待了许久,皇后仍是没能生下一儿半女,他这才无奈立了当时已经两岁、唯一的子嗣朱见深为太子。正因如此,当时只是一个周美人的周氏才能得以封妃、甚至是贵妃。只是现在看来,这个周氏着实是有些糊涂。

钱皇后见英宗出来了,连忙搀扶着他坐到了主位上:“陛下,您近来身子不好,可不要随意发怒。”

“朕无事。”朱见深摆了摆手,看向周氏,“你若是真为太子着想,当初就不该纵着太子宠着那万氏。如今太子大了、翅膀硬了,一心护着万氏,就连朕亦是无可奈何,说来这都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