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动静打破了这静谧的平静。柏芷微笑着转身,看见朱见深亲自提着一个灯笼朝自己走过来。
宴会初始的皮弁服已经换成了黄缎绣花夹披风,两襟之间用了海青色的锦带扣系,虽说没有冠服的赫赫威严,但这颜色清雅的便服,却越发显得他玉树临风。朦胧柔和的月光下可见领部、袖缘及衣身的云肩、通袖襕、膝襕处均用银线绣成了精致的云龙海水纹样,透出几分贵气。
还不待柏芷迎上去,朱见深已到了她眼前:“让你久等了。”
柏芷摇了摇头:“夜间景致迷人,似乎也只是等了一瞬。”等着心爱之人,时间再长也甘之如饴。更何况夜景迷人。
“我带你去个地方。”朱见深一手牵起了柏芷,一手仍旧提着那灯笼,带着柏芷往前头走去。
想来皇帝陛下是给自己准备了惊喜?柏芷并不说破,只跟着朱见深往前走。就这样被他牵着,即使只是寻常的散散步,那也是极其美好的事情。
汪德和芳汀识趣儿地远远缀在他二人的身后,脚步也极其轻缓。
柏芷觉得,这般的月夜,这偌大的皇宫,却似乎只有她和朱见深两个人。心里面的欢喜满满地溢了出来,她转头去看朱见深。
朱见深看着前头,英俊的脸庞在柔和的月光和淡淡的灯光下,只看得到一个侧影。但是她和他十指紧扣的手提醒着她,身边这个男人离自己是那么的近,甚至都能听见对方轻缓的呼吸声和身上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让她安心。
“怎么了?”感受到柏芷的目光,朱见深也扭头过来看她。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柏芷情不自禁地微笑。
朱见深也是一笑,继续看着前头:“马上就要到了。”
不知道跟着朱见深走了多久,好像也就是片刻的时间,就已经到了御花园里面。许是夜深,除了高大花树上头的灯笼之外,漆黑一片。
可是越走到里面,就越觉得天空中隐隐传来光亮。除却柔和的月光之外,似乎还有其他的光源。
等到柏芷走到里面的时候,被所见的景致惊呆了。
盈水湖的那头,漆黑天空中飘着数十只极大的夜灯,周围还飘荡着砌成如意连环形状的小灯。沉浮飘荡之间,将天空点缀成了绚烂的景色。
柏芷不禁转头去看朱见深,朱见深也正笑着在看柏芷的反应。
“好美啊......”柏芷仰头看着前方的天空,摇了摇和朱见深十指紧扣的那只手,“陛下真是用心了!”
方才自己还觉得中秋宫宴虽然盛大,可也仅仅是应酬,不及在家时,柏夫人带着自己和哥哥在竖着夜灯的花树下一同吃月饼玩耍时候来的有趣。却没有想到皇帝陛下竟然也为自己准备了这么多明亮的夜灯。
朱见深但笑不语,只是环住了柏芷,把她整个人都拉到了自己的怀里:“瞧你高兴的样子,可真是容易满足。”
柏芷靠在了朱见深的肩头:“那是因为真的很美啊!”更重要的,是朱见深的这份心意。这些夜灯自然可以交给下人们去准备,可也得主子想出这个主意才是。
“这才是头一年呢。”朱见深和柏芷一同望着高悬在空中的夜灯,嘴角勾起,“往后的每一年,都要和你一起过。”
“再过两年,可能就不止咱们两个了。到时候身边围着一圈我们的孩子,那该多热闹!”说着说着,就不免想到了以后。以往只觉得宫中的这些节日,也不过是应了时节、遵照着以前的规矩宴请百官、沟通沟通感情罢了,但是现在有了柏芷,突然就对这些时节有了盼望和期待。
柏芷把头埋在朱见深的怀里面:“陛下......你想的也太远了......”现在孩子还没影呢......
“自然会有的。”朱见深理所当然地抚了抚柏芷的后脑勺,“上回在这儿发生的事情,朕绝对不允许再次发生!从此以后,希望你想起这儿,头一个想到的是今晚这夜景。”不要光记着之前不愉快的事情。
这宫里头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除却宫殿楼阁之外,能出来逛逛散散心、看看风景的也就这些地方。朱见深可不希望柏芷因了上回端午那件事情而对这个地方产生阴影。
其实想起上回掉进去还是有些后怕的,可相比一个人坠湖的无助,柏芷更愿意想起朱见深跳下湖来救自己的情谊。柏芷往朱见深怀里头凑近了些:“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朱见深低头在柏芷额头上映下一吻:“真是个好姑娘。”
柏芷的耳后根莫名有些红了。
好像越是相处,就越是喜欢这个人一点。一点一点又一点,逐渐累积,渐渐没有办法再忍受没有他的日子。
远远看着朱见深和柏芷相依偎的场景,芳汀忍不住托住了腮:“陛下可真有心思!我想娘娘现在肯定开心极了。”
作为乾清宫稳重严肃的太监总管,汪德没有出声。
芳汀看了汪德一眼,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她讪讪地把手放了下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了片刻,芳汀突然看着天空中的夜灯:“这么多夜灯,是怎么做到一直在空中漂浮的,都不会飞走么?还有啊,要是飞到别处,失火了怎么办?”刚才光顾着好看了,仔细想想,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自然是有人时刻照料着这些夜灯。”
芳汀扭头去看汪德:“汪总管,您的声音怎么变了?”而且还觉得有些熟悉的讨厌。
汪德看了芳汀一眼:“芳汀姑娘,咱家方才没有说话啊。”
Σ(°△°|||)︴啥!
正在这个时候,有人拍了拍芳汀左边的肩膀。芳汀捂住自己的嘴巴差点惊叫出声!哆哆嗦嗦地转过头去一看,黑暗里头,自己旁边还站了一个穿着褐色衣衫的人。
“哎!?”芳汀这才缓了过来,“你不是那个东厂的小哥么!?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这里当差啊。”郑桻对着汪德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有些嫌弃地看着芳汀,“你这个宫女,怎么一惊一乍的?”
自己哪有一惊一乍,方才自己左边还没有人的好么!芳汀欲哭无泪:“大人,要不是你突然站在这里吓人,我也不会一惊一乍的啊!”简直就是恶人先告状(╯‵□′)╯︵┻━┻
郑桻很无辜:“我一直就在这儿,只是你们没看见我罢了。”
真的假的?!芳汀举起了自己手里面的灯笼去看郑桻的表情,返现对方表情认真,不似作伪。
这样分明更加恐怖好么!
“你刚才一直在这儿?”芳汀指着郑桻站的位置强调,“我和汪总管来之前就在这儿?!”
“差不多吧。”郑桻点了点头。
芳汀的内心简直是奔溃的。不过也是,东厂的这身褐色制服,简直和夜色融为一片,真是杀人越货的最好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