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易没想那么多,他自然而然地点开微信,缪子奇问他是不是准备回家了。
很奇怪,大概是面对面见过的缘故,他盯着手机屏幕,心理上竟然没有多少起伏。
——嗯。他回复。
——还好吗?那边迅速发来三个字,问的应该是用手机聊天会不会加重病情。
——还好。他实话实说。
白易回复完,手机再也没有震动起来,他略显意外地挑眉,以为缪子奇在发现双方能借助电子产品交流以后会迫不及待地发来更多的消息,只是白易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攥着手机的缪子奇痛苦又满足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白易瘦了很多,身形明显变得纤细,再也没有人会把他和beta弄混,他成了真正柔弱的omega,背着黑色的背包,安静地站在人群里。缪子奇想去抱一抱他,但也仅仅是想一想。
飞机起飞,穿越云层,将白易带离这片承载着他的梦想的土地,他毫无怨言,却克制不住思念的情绪,当地面的建筑越来越渺小,云层越来越近,他终于清楚地意识到,曾经的生活再也回不去了。
白易喉咙发苦,向空姐要来一杯热水,捧在手里慢慢地喝。
他还记得缪子奇说过想要留下,或许真如老白所说,他们以后再没可能,他的学长会找到甜美可爱的小o,住在有他们生活痕迹的房子里,做他们做过的每一件小事。白易想这些的时候,心平气和,仿佛是在思考陌生人的未来。
不是他对缪子奇的感情淡去了,而是他明白了万事莫强求的道理。
恋爱也好,人生也罢,他在自己的道路上,每一步都不后悔。
可惜白易的“不后悔”在飞机落地后消失无踪,他盯着站在出口的缪子奇眼眶发热,深吸一口气,冲过去对着alpha的脸就是一拳。
他咆哮:“你他妈来干嘛?”
缪子奇因为他的靠近,眼睛微微发亮:“来找你。”
白易像是被噎住,瞬间说不出话来,他想问你的理想呢,你的抱负呢,你跟我说的那些话都是放屁吗?
可是生理上的排斥席卷而来,白易瞬间软了下来,被老白拽到身后,颤抖着喂了两颗药。
“你是不是阴魂不散?”老白头一回在白易面前流露出明显的慌张,他时时刻刻拽得不行的老父亲竟然用祈求的口吻对alpha说,“你能不能放过我儿子?”
“爸。”白易忍着强烈的不适,拉住老白的手腕,“我没事,你别骂他。”
涨红了脸的老白气得浑身发抖,恨铁不成钢:“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他更恼火:“我就喜欢他,有什么办法?”
是啊,有什么办法?
当初发情期时被送进医院,明明已经怨恨到了骨子里,当王才德哭着跑到医院告诉他学长出事时,依旧是钻心刻骨的忧愁,那些原以为足够深沉的反感溃不成军,露出被遮盖住的爱意。白易那时就明白了,就算缪子奇再抛弃他百八十次,他的这颗心也全系在了alpha身上。
“你……决定了?”白易身心俱疲,“不要为了我这样,缪子奇我不需要你……”
“你需要我。”缪子奇平静地打断他,“我是你的alpha。”
白易浑身一震。
“你的发情期不稳定,我不允许你再用抑制剂。”缪子奇愈发平静了。
他静静地听完,勾唇道:“你真狠心。”
“……你是要强迫我成结?”白易笑得比哭还难看,“缪子奇,你……你真是疯了。”
缪子奇对他虚张声势的指责充耳不闻,alpha笑得一如既往地温柔,眼角微微下垂,眼神里却有只有他才懂的刻骨的疯狂:“我没疯,白易,这是我欠你的。”
“叽叽歪歪个什么劲儿!”老白本就看缪子奇不顺眼,这下子简直要气炸,直接拉着白易的手往机场外走,“你给我听好了,想活命就离那个alpha远一点,到时候发病了没人救得了你!”
白易任由他爸拉着他往机场外走,心完完全全被缪子奇的话填满,无力的同时,又滋生出一种怪异的甜。
缪子奇果然是这样的人,偏执、孤独,世界上唯有他能理解alpha,也唯有alpha能将他从深渊中拖出来。
从这天起,白易与父母进行了旷日持久的斗争,不为别的,就为了能和缪子奇搬出去住。
他妈第一个不同意,整天以泪洗面,拿着病例嘶吼:“你是不是想要气死我!”
白易淡定地摇头:“妈,你知道我认定的事不会改了。”
谁知他妈竟然寄希望于新的alpha能转移儿子的注意力,直到白易因为安排的相亲当场发病,被赶来的缪子奇送去医院,他妈才悔不当初地放了手。
昏厥的白易即使本能地排斥缪子奇,也不愿离开对方的怀抱,手指死死扣住了alpha的衣摆,连医生都拉不开。
还是缪子奇主动说:“没事,让他拉着吧。”
alpha目光缱绻,注视着他苍白的脸颊:“我是他的alpha,就在这里陪着他。”
差点酿成大祸,他妈心如死灰,放手让白易走了,老白自知阻拦不成,干脆另辟蹊径,将缪子奇塞进了小城市的警局,明摆着看他不顺眼,竟让首都警校的高材生去扫黄打非。
缪子奇倒是一点也不生气,白易没搬出来以前日日往大院跑,不被待见就站在院墙外,靠着爬满青苔的墙从早上站到傍晚,寄希望于天上还能掉下个小学弟。可惜白易已经没了翻墙的力气,只能趁着他爸妈不在,偷偷溜出来,隔着很远与缪子奇对望。
“傻不傻?”白易白得没有血色的小脸藏在围巾后,因为生理排斥,连看都不乐意看缪子奇,“我爸故意挤兑你,你看不出来?”
缪子奇将双手插在口袋里,安安静静地笑:“嗯。”
“嗯什么嗯?”白易烦躁起来,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你也不怕佟夏笑话你?”
“曾经的缪魔王当了个小片儿警,丢不丢人?”
缪子奇还是那张温和的笑脸:“他爱笑就笑吧,我不觉得丢人。”
发泄出去的怨气全部打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白易气结,抬腿踢脚边的墙根,踢出一片灰白色的墙灰。
他喊:“你离我近点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