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珍怀坐在苏锦萝身边,替她斟了一碗茶,“二妹妹。”
“大姐。”苏锦萝起身见礼。
“不必拘束,都是姐妹。”苏珍怀柔声柔气的劝道。
“二姐姐可还不知道,大姐的才气是咱们定都城内数一数二的,等闲比不得,过会子二姐姐可要好好帮衬我。”苏宝怀挽着苏锦萝的胳膊道。
苏锦萝垂眸,面颊微红,“我只粗识得几个字。”
众人只当苏锦萝在谦虚,但只有苏锦萝知道,她真的只是粗识得几个字啊!
在李府时,李老太太疼她,见她不喜读书,便也没逼着,这才导致苏锦萝琴棋不通,书画不精,连写字都歪歪扭扭的不成形。
“表姐就别谦虚了。”方婉巧众星拱月般的被人围在一处,神色睥睨的瞅向苏锦萝。“表姐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被人瞧见还以为咱们理国公府怎么虐待表姐了呢。”
方婉巧年纪尚小,喜欢一人,讨厌一人,言语间皆明明白白。
苏锦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裙衫。她没多想,只挑了件舒适的半旧袄裙,衬在这群衣料上佳,款式新颖的贵女中,确实有些寒酸。
众姑娘没有人出头说话,因为谁都不愿意得罪方婉巧。
先前传闻,静南王特意去寻这苏锦萝讨要头油,她们还以为是什么美人,没想到只是一款小家碧玉,只一双眼生的好些,雾蒙蒙的瞧着干净。
气氛有一瞬凝滞,苏珍怀笑着岔开话题道:“多日作诗,没甚新意,我这处有一道据说是翟璐先生出的题,众姊妹可一道解解。”
翟璐先生乃当世大儒,名动天下。听说就连当今陛下两次相邀,都没能将人收为已用。
但苏锦萝初来乍到,哪里听过什么翟璐先生,她只知道,不用作诗了,真好。
感激的看了一眼苏珍怀,苏锦萝喘下一口气。
对上苏锦萝那一脸感激,苏珍怀有些莫名。其实她今日是有备而来,苏珍怀不知苏锦萝底细,不敢比诗,特意取了翟璐先生的题,自己研究半月得解,用来探探苏锦萝的底。
作为定都城内有名的才女,苏珍怀虽只是个二房嫡女,但因着自己才貌双全的名声在外,高嫁不成问题。
毕竟理国公府内,一个苏宝怀虽肚子里肠子多,但毕竟只是个养女,身份不及她。另一个表姑娘,没长成不说,才情平平,即使家族势大,那些高位之人也瞧不上眼她这种秉性。
所以绣楼内略略数十姑娘,才情略胜的身份不足,身份足的却没甚才情,苏珍怀是能拔得头筹的。只是现下多了一个苏锦萝,让苏珍怀有些摸不清底细。
这次诗会,是她与苏宝怀说了之后,让苏宝怀去将人请来的。
对于苏宝怀的心思,苏珍怀能瞧的一清二楚。她乐的作壁上观,偶时添把火。
翟璐先生的题被挂在绣面白缎子上,姑娘们临摹后各自寻了地方去解。
苏锦萝偷偷摸摸的写好,趁人不注意,执笔就出了绣楼躲到侧边的轩楹内。
“今有鸡翁一,值钱五;鸡母一,值钱三;鸡雏三,值钱一。凡百钱买鸡百只。问鸡翁母雏各几何。”
她这手丑字,实在是羞于见人啊。
苏锦萝这偷偷摸摸的行为,对于有心人来说自是躲不过的。
方婉巧打开纱窗一角,瞧见那趴在轩楹里跟小丫鬟说话的苏锦萝,脸上显出一抹嘲讽笑意。“定是解不出,去求外援了。”
苏锦萝确实是解不出,她拿着那纸翻来覆去,覆去翻来的看,然后又费了许多笔墨勾勾画画,算的脑子都疼了还没解出来。
“姑娘,奴婢去给您添个手炉吧,这轩楹三面透风的,可别把人冻坏了。”
苏锦萝正算的烦闷,只挥了挥手。
玉珠儿去替苏锦萝取手炉,雪雁去替她端热茶,小小轩楹内,一瞬只剩苏锦萝一人。
“唔……”苏锦萝趴在书案上,脑子疼的厉害,不知何时竟趴着睡了。
虽说是睡了,但也不过片刻,苏锦萝甩开一脑子的鸡,伸着僵直的胳膊动作,提裙出了轩楹去小解。
绣楼内依旧热火朝天,众姑娘们都不愿示弱,一头扎进那道难题里,就连方婉巧都皱着秀眉算了好几十张纸。
苏锦萝急匆匆的解决完,正准备回去继续解,被寻来的玉珠儿告知,今日没有人解出来,明日再聚。
确实,连苏珍怀都解了半月,她们怎么可能一日就解出来了呢。
扶着脑袋转身回锦玺阁,路过房廊时,浑浑噩噩的苏锦萝跟一个人撞了正着。
“唔……”被身后的玉珠儿扶住,苏锦萝仰头,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陆迢晔。
房廊上挂着小丫鬟新挂上去的红纱笼灯,灯光氤氲下,灯影错乱,男人垂眸而视,眼睑处一点朱痣越发明显。
陆迢晔面无表情的抬脚侧身而过,声音清润。“法子用错了。”
玉珠儿将苏锦萝扶住,往侧边避开。陆迢晔身后随着好几个公子哥,显然都是听闻今日绣楼有诗会,而结伴来理国公府游园,想一睹这被传的神乎其神的二姑娘。
方才见一贯清冷,不近女色的静南王都破格搭话,可见传闻是真,众人好奇心更甚。
苏锦萝低着小脑袋,众人没瞧清楚模样,但看身姿形态,便觉平常,只一身玉肤在灯色下,似是抹了一层凝脂。
有些失望,但又有些心痒。
男人,惯爱那些看上去无害乖巧的小姑娘,瞧见便想欺负逗弄一番。苏锦萝便就是这么一个人,干干净净,清凌凌的立在那处,戴着雪帽露出半张瓷白小脸,眼睫轻颤,楚楚可怜。
一众人过去,玉珠儿似是发现了什么,赶紧用雪帽将苏锦萝的脸遮了。
苏锦萝听到陆迢晔说话,尿急的疾奔回锦玺阁。
解决完问题,苏锦萝坐在暖融融的主屋内,终于是知道为什么那伪君子会对她说那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