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龙筱眸子亮了亮,“哪里也不去。”
见待了好一阵的龙筱终于出来,外面守着的婢女嬷嬷也是舒了口气,龙筱掩上屋门,叮嘱道:“皇上来了龙府,你们看紧姑姑千万不要让她到处乱走,也不要让人惊扰了她。”
——“奴婢知道。”
龙筱又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屋门,深吸着气迈开沉重的步子。
龙筱回到自己的闺房,母亲薛毓秀早已经在里面忙乎了大半日,见龙筱终于回来,百感交集一时说不出话来,薛毓秀手边是厚厚一叠新置办的锦绣缎子,就算知道宫里不会亏待了这个太子妃,做母亲的还是想亲手给心爱的小女儿多做些出嫁的准备。龙筱今天的眼圈已经不知道红了多少回,见到思念的母亲,泪水又忍不住的簌簌滑落。
薛毓秀按了按眼角,朝小女儿伸出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龙筱顺从的走近母亲,搂着她的脖子贴了上去,“娘…”
“娘还以为,司天监让你和太子早早完婚,怕是很久都不会等到你回来。”薛毓秀抚着龙筱的发髻爱怜道,“你这个小机灵鬼,竟说动皇上让你还能回来涟城,就算待不了几天,娘总算还能再多看看你。”薛毓秀说着也有些哽咽。
见龙筱像小时候那样依偎在自己颈边,薛毓秀扳起她的头,看了又看道:“快一年不见你,筱儿又标致了许多,已经不再是娘亲身边不懂事的丫头,听说…你姐姐生产,也多亏了你。深宫人心险恶,以后你们姐妹更要相互扶持…”
——“娘。”龙筱不想听母亲说起宫里的事,她厌恶着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她只想在家里得到片刻的宁静,“娘别说了。”
薛毓秀见小女儿又执拗起来,无可奈何道:“不说那些事,说说你未来夫君?娘刚刚也见到了太子,果真俊美非凡,他虽然不是龙女所生,可往上追溯也有龙家的血脉,娘信他不会薄待了你。你们年纪相仿,在宫里这阵子,应该算是谈得来吧?”
龙筱躲开母亲探寻的眼神,她不想说起沐容若的恶事,远嫁已经够让家人不舍得,又何苦让母亲再徒增担忧。薛毓秀见女儿不做声,只当是女儿家待嫁的羞涩,轻拍着她的手含泪笑着。
母女二人坐了阵,龙筱伏上母亲的肩膀,轻声道:“筱儿刚刚…去见了大姑姑。”
薛毓秀淡笑道:“你放心,你不在的这阵子,怡悠姑姑好的很,你二姐也常去看她,往后娘也会替你照应着。”
龙筱啃咬着手指甲,装作无心道:“我觉着,姑姑的疯傻似乎好转了些,是娘在给她调理身子么?”
薛毓秀微微怔住,自若道:“疯傻无药可治,娘哪里调理的出什么?她啊,是有阵子没见你,才让你觉得她好些了吧。”
“娘是杏林世家出身,虽然嫁给爹后就甚少再碰医术,可也是知道许多的。”龙筱小心窥视着母亲的神色继续道,“娘有没有替大姑姑瞧过,我在苍都听人说起,疯病也是有得治的,如果是被人用药所致,一定可以治好…”
“胡言乱语!”薛毓秀推开龙筱不悦道,“去苍都一趟听了什么胡话回来?谁会药疯怡悠!你大姑姑是自己疯傻的,无药可治,如果真有法子,我这个大嫂会二十年不管不问?”
龙筱赶忙低下头,摇了摇母亲的手卖乖道:“筱儿说错话了,娘息怒呐。”
薛毓秀喘了口气,脸色有些不大自然,可还是强撑笃定道:“怡悠是龙家的伤心事,你千万不要再提起,尤其…是在你爹跟前。皇上皇后眼下都在龙府,你也万万不要说错话。”
——“筱儿知道。”
薛毓秀见龙筱长途跋涉也有些倦容,亲手给女儿铺好被褥歇息便退了出去。熟悉的寝屋里只有龙筱一个人,龙筱抱着膝盖坐在床上,黛眉深锁。
她回忆着大哥从冰窟出来失魂落魄的模样,自己笑嘻嘻胡乱猜了几句,大哥竟是目瞪口呆好像真的说到了他的戳心处,自己当时说的什么?——“冰窟集数百年的冰雪寒气,里头一定是白茫茫的一片,像迷障笼罩难分虚实,大哥进去半刻就出来,怕是还来不及看清什么就差点冻死,被爹连拉带拽拖了出来,看见了,却又不确定是不是,又不敢问爹,这才闷闷不乐生自己的气。”
自己就是这样说的!——带着腥味的迷雾,层层叠叠的魔影…毒瘴,是毒瘴!龙筱绷直身子,不…不会是,如果真是毒瘴,江北薛家以解瘴气之毒闻名大燕,怡悠姑姑要真是中了毒瘴疯傻,娘怎么会看不出来?娘明明知道,又怎么会二十年袖手旁观,任凭自己的小姑,丈夫的亲妹妹疯傻至今,生不如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龙筱告诉自己不要相信这个猜测,她的爹娘怎么会做出这样惨绝人寰的事,绝对不会。
龙筱的头忽然像是要炸开,她拉着锦被裹住自己就要爆裂的头颅,将身子深深埋进被褥里,可她还是觉得刺骨的寒冷,从心里蔓延的寒冷。
龙府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