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1 / 2)

周连营说完倾身:“你过来点。”

“嗯?”霜娘不解,往他那边凑过去。

周连营先盯住她额头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已经消肿了,但还有点青。”

这么一点撞伤,霜娘都已忘了,这时被说了才想起来,自己也伸手摸了摸:“我没事,都不疼了。你要入职去了,那我娘家要尽快走一趟了,我看明天就可以去。”

“不必这么赶,后天罢。明天先送帖子去,再把礼物备一备。”

提到送礼霜娘就忍不住要皱眉头,送一回她觉得吃亏一回。周连营的手离开了,见此又回去轻轻敲了她一记:“礼物我来置备,不用你的陪嫁。”

霜娘不由脸红,捂着额头后退嘀咕:“你从哪里听来的。”

横竖已经说开,也没什么不能讨论的了,她坦然道:“六爷,我们家老爷是个上进心很强的人,你去了,他不知要烦你些什么。你都别理他,我们去坐一坐,尽到上门的礼数也就够了。”

周连营道:“我有数——你不想他官做得大些?”

“他有本事,自己就能升上去,一样举人出身的本朝还有官至二品的呢。没这个本事,那就还是量力而行的好。”

霜娘这话多少经过了些粉饰,要论她的真实想法,贺老爷升官不升官的,对她一点好处都没,那么个狼窝似的娘家,一星半点也靠不住,那就还不如官位低点,蹦跶起来没那么欢,能给她添的麻烦也小点。

她想着,又觉得需要提前跟他通个气:“那个,你不叫我使苦肉计,那说不定要吵起来的,你别笑话我呀。”

周连营此刻就已经笑了:“你不但会装可怜,还会跟人吵架?这是能文能武?”

“也不算吵,就是会争起来。”霜娘改口,叹了口气,“我昨晚还有件事没说全,我家那姨娘,现在是把我妹妹的婚事就硬赖在我身上了,来找了我好多回,连新进门的太太都被逼来过一回——太太和我说了,她并不想来,只是老爷也想着我妹妹寻个金龟婿,所以非叫她来。他们却不想想,我在府里三年都是守寡,大门都没出去过,往哪里去打听谁家有适龄少年呢?再怎么催,我凭空也变不出这么个人来。”

她说着,很发愁地看周连营:“我早解释过了,他们不和我讲这个道理,这回回去,肯定又得逼着我了,八成还得牵扯上你。”

周连营没理她这一茬,却是又道:“你过来点。”

霜娘疑惑地再度向他那边靠过去,然后,被吻住。

中间隔着炕桌,施为余地不大,这是个很轻柔的吻,浅尝辄止,屋檐下的滴答声响了大约五声,他便退开。

霜娘吓了一跳,心跳慢慢回落,不由小声道:“怎么这么突然。”

“安慰你。”周连营这么说,眼中却是笑意更深,“你不是在装可怜?”

霜娘:“……”

毫无防备地被拆穿,可她演的痕迹真不重,大半都是真情实感,她先前预备回家的那一场才算浮夸啊!

但不管怎样,被拆穿就是被拆穿了,她脸红起来,老实招道:“怕显得我凶了。”所以被取笑了一句之后,她赶紧把话往回捞了捞。

“怕什么,”周连营道,“正巧,我长个见识。”

“……又不和你吵,你要长什么见识啦。”霜娘嗔一句,急忙转回话题,“我说真的,我娘家不比你们家这样,规矩两个字等于没有。到时候别说老爷了,可能胡姨娘都会直接来和跟你说话,叫你给我那妹子介绍个你来往的朋友什么的,不管她怎么胡搅蛮缠,哪怕你有合适的出身不算高的朋友,也都别答应她呀。不是我说我妹子坏话,你要拉这个线,回头你朋友得埋怨你坑他。”

“我哪里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周连营不以为意地摇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道,“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去给太太请安罢。”

“好。”霜娘忙止了话头,站起来,跟他出了门。

☆、第72章

到回门的这日,风和日丽。

一大早,给安氏请了安,得了几句叮嘱后,霜娘坐了马车,周连营骑着马跟在旁边,另有丫头婆子小厮等侍从若干,一行人浩荡往贺家而去。

贺家已不在原先那条低阶官员云集的逼仄巷子里了,有了卖霜娘的那笔收入作为启动资金,贺老爷算是大翻身,不但续娶了年轻有品行的妻室,紧跟着还换了从贺老太爷那辈传下来的已经住了几十年的小院落,家里下人也不再只是李嫂来娣两个,该配置的都配置齐了。

新宅院离旧居其实不算很远,隔了大约三条街,但居住环境就大不相同,顺着平整的路面进去,两进的一个院子,院墙高高,分出了前男后女的格局,每进都有七八间房,贺家人口少,怎么住都宽宽绰绰。

这新房子风水也好,住进去没有多久,贺太太就传出有孕的喜讯,十月怀胎,不管胡姨娘在一旁把牙齿都要咬碎,到得时间稳稳生出个白胖健壮的男娃娃来。贺老爷红光满面,看了一眼才得的小儿子,转头就连声叫置办香烛供品,祭告祖先,又当即捧出祖谱来,把想了好久的一个名字“继宗”写上去。

胡姨娘心里酸得简直像腌了三十年的老酸菜,明知不该说,硬没忍住还是冒了一句:“才落地的娃娃,就这么郑重其事的,小心折了他的福,这名字写上去还不知能站住不能呢。依我说,起个小名儿叫着也罢了。”

贺老爷从有了正经新欢后,看她本就淡了,这时兴兴头上给浇了一盆冷水,二话不说,劈手甩了记耳光回来,把胡姨娘打的,捂脸而去,好几天连房门都没出——疼在其次,她是伺候这么多年的老人了,还遭这个难堪,面子上实在下不来。

但贺老爷气性下来,想一想,倒又觉得胡姨娘说的有两分道理了,于是大名虽起了,但不让叫,另起了个“官哥儿”的乳名,上下提起来只准称呼乳名。

从这个乳名就可以看出,虽然娇妻稚子已全,但贺老爷心中仍是有一块大大的缺憾,这缺憾他近年来一直是归罪在霜娘身上的——一定是她太木太呆,不讨夫家喜欢,所以永宁侯府才连带着对他这个亲家那么冷淡,不肯帮他把职位往上谋一谋。

一次次从侯府无功而返,贺老爷几乎已快死心了,但世上的事真是太难说道了,怎么想得到,他那个本该化得就剩骨头了的女婿居然好端端活回来了呢?!

天不绝他啊!

注定他这官该升!

贺老爷的喜悦之情真不亚于中年得子,从得到消息的第一天起,他就日盼夜思着要见到好女婿了,只是老丈人的架子不能不拿,才勉强按着心焦,没有主动跑去,而是等着霜娘回门。

等了一天又一天,总等不到,贺老爷的火气渐渐等上来了,在家里斥骂女儿女婿无礼,还把门房叫来吩咐:“来了不许给他们开门,叫他们也给我等着!”

贺太太道:“想是姑爷忙得脱不开身,初初回来,亲朋好友,哪个不要拜见。”

贺老爷瞪眼道:“有几个亲朋好友,该排在我这个岳父前面?他就是眼里没有我,必要叫他在门外站两个时辰,知一知道理!”

胡姨娘从旁也劝:“老爷消消气,太太说的没错,人家不比我们,大家大业亲眷自然也多,我想着必不是有意怠慢老爷。等人来了,老爷还是和软些,大家子的少爷脸皮都薄,把人关在外面太叫人下不来台了。”

胡姨娘说这番话虽和贺太太站在了一条阵线,但心思可不像贺太太只是单纯劝两句,她心里和贺老爷一般,也积着事呢。雪娘眼看都十六了,今年已过去半年,再晃一晃,翻过年就十七了,再定不下来亲事,可真是要她的命了。

乘着霜娘今天回门,无论如何也得抓着她要一句实在的话出来。

贺老爷却孤拐上了,一双妻妾的话一概不听,只是强调:“我说了,不许给他开门,你们哪个要是不依着,私下悄悄去门房那里另吩咐了话,别怪我不给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