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1 / 2)

太子本来就该出来习政,皇帝经不住闹也松了一半口,只不过心有不甘,又硬是设置了道障碍。齐王派最后的希望就在这道障碍上面,只要能从太子的上书里抠出错来,那就能翻盘,把太子重新压回去,叫太子派们一个月的闹腾白费。

就齐王派的预估而言,这并不难,不就是鸡蛋里挑骨头嘛?文官们的拿手好戏,何况还有皇帝拉偏手,别管太子拿出来的理由有多么强而有力,总有法子把他堵回去。

可,万万想不到,太子的上书既不强更不有力——只是无可挑剔也无法反驳而已。

这是个十分有针对性的理由,它不具备什么说服性,因为目前的形势也不需要说服谁,主动权已经在太子这方,只要不被反驳回去,就算赢了。

荒谬怕什么?皇帝还耍无赖呢。

以荒谬对无赖,绝对。

争执了整整一个月的太子习政事件,于初雪飘扬中终于正式落下帷幄。

朝会结束的两日后,皇帝下诏明发,诏书内容简单清晰:即日起,太子入工部观政。

玉年宫。

宫外是严寒隆冬,宫里同样也是。

早已烧起的地龙只能温暖身体,拯救不了冰冷的内心。

皇帝下了小朝过来,一进殿,正见几个宫女撤了膳食出来。

宫女们见到皇帝驾临,纷纷无声跪倒,皇帝扫了一眼那些原封未动的膳食:“贵妃今日又没胃口?”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他问完便皱一皱眉,也不等回答,大步往里面去。

卫贵妃坐在临窗大炕上,裹一身白狐裘,人半歪着,身姿弱不禁风,呆呆地看着窗外。

听到脚步声,她也不回头。

皇帝走过去,手抚上她的肩头,叹了口气:“几天了,你就算心里怨朕,也不该不好生用膳,糟践自己身子才是。”

“……皇爷来了。”

卫贵妃这才转回身来,要起来行礼,刚一站起来,人晃了晃就往旁边倒,皇帝忙伸手扶住,道:“罢了,何必跟朕闹这虚礼。”

卫贵妃被他扶着坐下,声音低低地道:“我没怨皇爷,我知道皇爷尽力向着我了,只是抗不过他们。所以我伤心我自己没用,一点也不能为皇爷分忧,也帮不上诚儿,因为我这身份,反倒拖累了他。”

皇帝听她说话,打量着她,见她原来牡丹一般的颜色,如今却显得苍白虚弱,不由心中痛楚。

说不出是哪里来的缘分,皇帝共娶过两任皇后,不管是死了的还是活着的,皇帝都不喜欢,偏偏就同卫贵妃对了脾气,荣宠二十余年不衰。

“唉,你是因太子提起母后,所以勾起当年的心事来了吧?”

卫贵妃是有机会母仪天下的,当年先皇后去世,皇帝就想继立卫贵妃,但当时太后尚在,坚决不同意,因为当时二皇子已经出生,而皇帝对卫贵妃的偏爱是明摆着的,真叫卫贵妃变成卫皇后,太子就未必还能是太子了。

这事当年也闹得不小,太后一力反对,不惜以绝食抗衡,最终皇帝不得不妥协,另从民间甄选了一位方皇后来。

这回太子又提出了太后,卫贵妃想起往事来,焉能不伤怀?

一般是小户出身,她比先皇后差了什么?二皇子也一般是龙子,又比太子差了什么?偏偏一步之遥,就定了君臣分际!

卫贵妃想着,闭了闭眼,两行清泪就缓缓落了下来。

“皇爷,我有皇爷就够了,做不做皇后,我一点也不在乎,可我为诚儿不甘哪……”

“朕何尝不心疼诚儿,”皇帝搂了她入怀,安慰道,“你放心,朕这辈子欠你的皇后就算补不了你,一定不会叫诚儿也抱憾。朕如今虽然不得已退了一步,拨了工部给太子,但没许他入朝听政,工部也不是吏、户这样的要紧所在,朕退这一步,只是堵堵群臣的嘴罢了。往后时日还长,朕寻两件别的好差事给诚儿,慢慢扶持着他,诚儿是朕最心爱的儿子,朕这万里江山,只有交给他,朕才安心。”

卫贵妃得了这斩钉截铁的承诺,被怒火灼烧得生疼的心口才终于好受了些,越发往皇帝怀里依去,口里道:“我就全指着皇爷替我和诚儿做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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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化尽后不过半个月,京城里又迎来第二场雪。

这场雪却要大得多,鹅毛般的雪花自傍晚开始落下,扬扬洒洒下了整整一夜。

霜娘是被热醒来的,地龙烧得太旺,她嗓子干渴,披衣起来倒水喝。

连喝了两小盅,感觉嘴唇还是干,便又去抹了点口脂,这才觉得舒缓了。

往窗外望了一眼,却看不出什么,室内外温差大,窗上凝了一层雾,只看得出天光大亮,时辰应该不早了。

这可不大对头,因为几间屋子现在都还安安静静的。

要按平常,睡在暖阁那头的金盏早该过来了,便是她睡过了头,周连营就在外间,他不是那种睡觉很死的人,霜娘这走来走去的,多少有点动静,他该有知觉才是。

她正想掀帘子往外探看一下,便听周连营微哑的声音传来:“你今天醒这么早?”

早?

霜娘一边应声,一边疑惑地往窗边去,拿手指抹掉一小块水雾,探眼一看,疑惑全化作惊

喜:“哇,这么大雪。”

原来天色才只朦胧亮,她所以觉得大亮,是因那一院子的皑皑白雪。

处处皆是银装素裹,连廊下都飘进来寸余高的一层,一眼望去几乎寻不出别的杂色。

她看了两眼回过神,想起周连营方才说话的嗓音,料着他喉间应该也不舒服,便走回桌边,倒了杯茶端出去。

到了外间,先见挨着炕的窗上的水雾已让周连营擦去了一大半,更好观看雪景,她把茶盅递给他,眼神不由又被吸引住了。

周连营喝了茶,把茶盅放去炕边小几上,招呼她:“要看上来看,穿这么点衣裳,别在底下站着,再着了凉。”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霜娘真觉得身上有些凉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