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一打量,宋格格现在穿着越发素朴了,就一身深蓝素袍子, 头上斜斜插着两根簪子,要不是脸在那撑着,说不准人家还以为这是府里伺候的嬷嬷。
1见着了齐悦,她那瘦削的脸上不自觉就露出了笑,先给齐悦见了礼, 然后就让人把礼送上来了,其他东西倒还中规中矩, 唯独最上头一柄竹雕灵芝如意贵重,虽说价值不像是金玉那样昂贵, 可天然竹形雕饰灵芝, 这份雕工比本身价值要珍贵多了。
这可算是厚礼了,齐悦认真瞧了瞧宋格格,不知她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府里她管过一段日子的事情,格格们的俸禄多少她是清楚的, 就宋格格那点家底,今天的礼都算是大出血了,一定有事相求才对。
她摇头就有些不想接受,“这怎么好意思收下,宋姐姐有话就直说吧。”
宋格格看着齐悦没像她想象的那样收下,知道齐悦谨慎,自己来意不说明白怕她是不会收的,为难了好一会才又复陪笑着求道:“其实奴才来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才听府里下人说,侧福晋这是打算要去郊外庄子里住了?”
这消息传的,也忒快了吧。
齐悦感叹了一句,并没有隐瞒的意思,很痛快的就承认道:“不错,过些日子就动身,你也知道,我身子一贯不耐热,去庄子里面好避一避暑热。”
听齐悦真这么说,宋格格脸上显然有些意动,嘴唇嗫喏了好几次,才下了决心,大着胆子开口求齐悦道:“京里炎热,您去躲躲倒确实对身子有好处,只是,奴才厚着脸想求一求您,不知去的时候,能不能捎带上二格格,奴才担心她小人家的也受不住。”
自打上回二格格从宫里回来后,嘴里就一直叽叽咕咕侧福晋如何如何,显然对齐悦充满了好感,既然如此,宋氏就想着说,齐悦去庄子里时,她不如也将二格格给送过去,好好培养培养感情。
混熟了,长大了,但凡有事她自己一个格格护不住的,侧福晋总能看在小时候的情分上,一抬手替二格格说句话吧。要是感情再好些,求着侧福晋帮二格格挑个好人家,不用她多费心,只要略说句话就成,总比她这个连主子爷面都没见上的人要好些。
以往齐悦虽然是个侧福晋,可府里总还是有人觉得她站得不安稳,直到三阿哥出生以后,宋格格才敢青天白日的过来请安,只觉得齐悦这个侧福晋的位置是到现在才稳固下来了,最起码人家边上养着儿子呢。
她是没有再得一个阿哥的命了,可是在这个年头,没有亲弟弟撑腰,哪怕是贝勒家的格格,那嫁出去腰杆还是有些不硬气,以后夫妻不和睦,谁来替她们撑腰呢。
宋格格自己生不了,眼神就放到了府里头,大阿哥那是甭想了,福晋看管得跟眼珠子似的,别说是靠近了,就连见一面都难,一直呆在正院没出过门。
二阿哥那边呢,人家有自己个亲生的姐姐,再加上他额娘李格格那张得理不饶人的嘴,宋哥哥想想就发憷,不敢也不想去巴结。
思来想去,唯一的希望就到了三阿哥身上,如今他亲姐姐三格格年纪小,还不知道弟弟的好处,素日相处肯定不会让着他,这就正正好能让她的二格格伸进手来,做出个姐姐的表率帮衬着。
肯定能得他们的喜欢,一来二去,这感情不就熟络了。
打定了主意,宋格格就没再藏着掖着,总得在侧福晋面前有点用处不是,光送礼怕人还不一定同意,就悄悄提醒了她一句,“这说来也奇怪,像您去郊外这事儿吧,您不说我们该是不知道的。可不知怎么的,这消息就从正院里传了出来的,福晋都没让人去管。”
话说到这里,就不用再多说了,相信齐悦能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这消息后头,藏着福晋的一双手。
又是福晋啊!
齐悦都有些麻木无力了,怎么就能跟打不死的蟑螂似的,时不时跳出来蹦哒蹦跶,别提有多烦人了,前段时间她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又闹起来了?
知道了消息,她看着宋格格的目光就温和了很多,好歹能有个人报信,看来她还不算失败。
齐悦借着喝茶低下头,遮掩住自己眼里的火气,老这样下去,她都想把福晋给架空算了,省得她一天到晚的瞎折腾。
要真是这样做,那她以后在府,还得团结更多一部分同志才行,当即就抬起头朝宋氏说道:“二格格想去自然好,只是庄子那地方大,单就带上她多危险,不如宋姐姐同我一起去,也好照看住二格格。”
“这,这怎么敢?”宋氏听着话反射性就想推脱,带个孩子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还捎上她,侧福晋就不问问四阿哥,自己就做主了?她就不怕主子爷生气吗?
这都算是擅作主张了,府里有谁不知道,四阿哥最烦的就是有人做他的主,侧福晋她怎么敢呢?
“那有什么,就这么定了,不过就是去趟庄子嘛。”齐悦无所谓的摆手,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严重的事情。
郊外可有一大两小三个庄子呢,地方连在一起别提有多大了,往那里面塞个宋氏和二格格那是绰绰有余,真要是走起路来,走上半个月都不一定能碰得着面,那有什么好担心的。
随便挑个小庄子,把人一塞就成了,她们过她们的,自己玩自己的,真要想见面了,再让人请过来不就好了。
齐悦一点都没把这个放在心上,这样的态度,让宋哥哥心里再怎么忍耐,也还是忍不住的艳羡。
这也实在是太得宠了,怪不得福晋看着难受百般折腾,就是她自己事先已经做好准备,不打算再要爷的宠爱了,可看到这,还是眼红。
她怎么,怎么就能这么得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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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格格心情复杂的走了,原以为后院能有怎么大胆子上门的就只有她,不想下午的时候,小院悄悄的又迎来了一位客人。
“这么说,你也想跟着出去?”齐悦对面前人的态度那可比对宋氏要亲热多了,毕竟她们是之前一起合作过来着。
没错,面前人不是别个,正是帮衬了齐悦许多的英氏。
英氏闻言就坚定的点了点头,她进府来就没怎么求过齐悦,这还是她的头一回。
在知道侧福晋要去庄子后,英氏脑子里就不停的闪过这个念头了。
在宫里,在府里,她熬了这么多年都没得意过,真论起来,她比宋格格还要可怜。
连一天的宠幸也没有得到过,空荡荡的小院里,只有她同丫头翠儿两个人住着,其余一个人声也没有,到了晚上,院子里静得都让人觉得可怕。
与其这样,倒不如去乡下走一走,逛一逛。若是可以,她甚至还想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在庄子里待下去。
毕竟自己是贝勒爷的女眷,说出去哪怕是个侍妾,那也够格让人畏惧了,比在府里拿个半主半仆的尴尬地位要好得多。
英氏了解齐悦的为人,知道哪怕自己真的到了乡下,可碰见了难事求一求侧福晋,这位主子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总能对她伸把手的。
也确实如她所想的那样,齐悦虽然不理解英氏提出来的要求,可还是应允了,让她回去悄悄的收拾东西,不要大张旗鼓的,等到时候她出门就把人一起给带过去。
齐悦看着英氏那带喜意的脸,心底其实也有那么一点点的罪恶感,毕竟,哪怕不是她自己有意,可是间接的、无意的,她自己还是在英氏那注定孤独的身上推了一把。
她没有办法给英氏孩子的承诺,也不可能给英氏送去四阿哥的宠爱。这两个,他都不会松开让出去的,所以英氏这会一求,她就利落的答应了下来。
总算是能帮她一把,齐悦心想,她也只能帮这点忙了。
送走了人,等到了晚上,齐悦看着四阿哥的眼神就有些不太好,心底头摇头晃脑的叹气,这些个男人呐,都不是好东西!
在用膳的四阿哥平白无故就打了一个激灵,转头望了望安静低下头夹菜的齐悦就奇怪道:“怎么好端端的打哆嗦,像是有人在背后念我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