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感觉太难受了,她就说颜苍的伤口为什么总是血淋淋的,她害怕剃掉腐肉的时候颜苍太痛苦,都没怎么给他清理,就想着等新肉长上来,腐肉自然就褪去了。
但是每次她给颜苍上药的时候,那伤口的都血淋淋的,原来颜苍醒来之后会自己将伤口上的腐肉处理掉。
伤口的腐烂程度远比痊愈的速度快,他害怕她嫌弃他,所以他自己将腐肉剃掉。
他的伤口太恶心了,他看着都厌恶,更别说一个和他毫无关系的人了。
颜苍痛苦的声音依旧在耳畔,许薇薇实在是受不了,她起身下去,走到静室的另一边,就见颜苍正吃力地搓着自己的伤口,盆里的水都染红了,他的头发都被汗湿透了,脸色苍白如纸,似乎连牙齿都在打颤。
许薇薇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他动作停住,缓缓抬头看许薇薇,许薇薇的眼眶有点红,她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问颜苍:“既然很疼,就不要做这些事情了,乖乖躺着不好么?”
颜苍没答话,拿了地上的衣服遮住自己的伤口,缓缓地起身,双腿站不稳,他声音有点小:“很脏,很臭。”
一代战神颜苍啊,当初也是五州四海子民供为神明的存在,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他的骄傲都被这苦痛撕碎了,他内心得多挣扎多难受?
英雄不该是这种下场,若没有颜苍,五州四海不会安定这么久,若没有颜苍,魔族和仙族不会互不干扰万余年。
他心里定是生不如死的吧。
许薇薇走过去将他扶起来,他有点不情愿地将许薇薇往一边推,许薇薇说:“你放心,我肯定治好你,你也别觉得在我面前丢人,我不会嫌弃你。”
颜苍一直看着她的脸,自从见到她以后,梦里的少女有了样子,他的心里有了期待。
送他锁情花的姑娘,原来是个仙女。
他现在这个样子谁见了都会觉得恶心,偏偏她不觉得,不仅帮他上药,还会帮他时不时地擦洗身体,就连那恶心腐烂的伤口,她都不觉得恶心?
她不会嫌弃他,可是他却觉得自己好脏啊。
许薇薇并不觉得颜苍脏,她现在一心只想把颜苍救活,然后追查其他人的下落。
下蛊的人不但阴毒,还很恶心,她问了颜苍是谁干的,颜苍想不起来,只是一直在提一面镜子,镜子里有个人,没有眼珠子,露着森森獠牙。
许薇薇想了想,颜苍描述的这镜子好像乾坤镜啊,可是乾坤镜在无极宗封印着,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很多疑惑需要解开,祖母和颜澜他们去了哪里?
那面镜子到底是不是乾坤镜?
明月初到底发生了什么?祖母的消失是不是和明月初有关系?
颜苍的记忆为什么被洗,为什么整个世界的记忆都发生了变化?
她不过就是去了一趟无极宗,这一天一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一点征兆都没有。
还有颜澈去了哪里?
都成了谜。
颜苍的被褥需要经常换洗,也要时常晒晒太阳。
神庙里能吃的东西不多,很快就见了底,祖母栽种在院子里的低等灵蔬都被那群人吃完了,他们从来都不想着去谋生,只是会一个劲地相互抱怨。
冷冰冰的三个媳妇带着各自的儿子每天都在神庙吵吵吵,不是为了吃的打架就是为了住的相互诅咒。
这天许薇薇要下山一会儿去城里集市上买几只灵鸡回来,吩咐了白无湛帮他照顾一下颜苍,白无湛不放心许薇薇,也要跟她下山。
无奈之下许薇薇就将颜苍推出静室,让他躺在躺椅上,在后院锁情花那里的仙树下晒太阳,她一会儿就回。
还特意叮嘱颜苍,如果觉得热了,就往阴凉处坐坐,她给榻椅变了两个木轮子,到时候天热的时候,他可以自己随意推动,变换位置。
叮嘱完,许薇薇就要走,颜苍骨节分明的手忽而扯住她的衣角,许薇薇一愣,颜苍慢慢地坐起来,缓缓放下她的衣角,抬眸看她。
许薇薇回头:“怎么了?”
颜苍的薄唇动了半天,终究只有一句:“早些回来。”
早些回来,不然我会很想你。
许薇薇点头:“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乖乖在这里等我。”
颜苍点头:“好。”
许薇薇再没迟疑,便走了。
颜苍心下一慌,匆忙要追了许薇薇去,却发现,差点掉下躺椅,他慢慢地收回手,知道自己追不上她。
他恨死自己这个样子了,人不人鬼不鬼,在她面前,自己就像个废物,什么都做不了。
这样的自己,她迟早都会丢弃的。
他愤恨地用拳头砸自己的腿,砸自己的伤口,就像感觉不到疼似的,或许伤口疼了,心就不会那么疼了。
他连嘶声力竭的资格都没有,他连无声哭泣的资格都没有。
突然有个小孩的声音传来:“阿娘,什么东西这么臭啊?好臭啊。”
他一转头,只见一个美丽妇人牵着一个孩童往这边走来,颜苍只觉得如坠冰窖。
那小孩似乎是发现了散发臭气的源泉,捏着鼻子指着颜苍道:“是他,他好臭啊,阿娘,我们不要过去了。”
那妇人看了一眼颜苍,赶紧牵着自己的儿子走了。
颜苍双眼平静地看着太阳,眼睛都没眨一下,太阳有点毒辣,他眼前一片黑暗。